第1章 救人？ 穿越？ 生产？
28世纪 · 暴雨倾盆
天河倒悬！暴雨裹挟着天威，狠狠砸向这座灰蒙蒙的钢铁囚笼。
街道死寂，水汽蒸腾，模糊了冰冷楼宇的轮廓。零星行人裹紧单衣，瑟缩着奔向各方。
夏知鸢瘦削的身影在积水中跋涉，手中那把可怜的伞被狂风撕扯得东倒西歪。（每一步踏下，浑浊的水花都溅上她的裤脚。
该死的假期！本该是空调房里吹冷气、追剧刷八卦的悠闲时光，偏偏冰箱唱起了空城计！逼得她不得不踏入雨幕，只为囤点续命的“口粮”。
当夏知鸢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冲出超市，路旁的人工湖己彻底暴走！
浑浊的泥浆在暴雨鞭挞下疯狂沸腾，裹挟着断枝残叶，凶猛地拍打着冰冷的岸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就在这狂暴的喧嚣中——
“呜……救……！”
一丝微弱、却尖利如幼猫濒死的悲鸣，精准地刺穿了哗哗雨幕，狠狠扎进夏知鸢的耳膜！
心脏猛地一揪！夏知鸢霍然回头——
浊浪滔天中，一抹刺眼的粉红在沉浮！
一个穿着粉色小雨衣的小小身影，像片无助的落叶，被翻滚的浪头一次次摁入水下，挣扎着冒头……每一次，都更微弱一分！
“孩子——！！”
呼喊瞬间被风雨吞噬。夏知鸢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
购物袋被狠狠甩在路边，连那件有些沉重的外套都来不及脱——己如离弦之箭，纵身扎进那腥臭刺骨的泥潭！
冰冷！窒息！
腐草和淤泥的腥气蛮横灌入鼻腔，呛得眼前发黑。浸透的衣物如同铅块，死死拖拽着夏知鸢下沉。
每一次划水都像在对抗无形的巨手，绝望的沉重感从西肢百骸传来。
视线被雨水和泥水模糊，夏知鸢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只凭一股狠劲，双眼赤红地锁定那抹粉红！
近了！指尖终于触到一片冰凉柔软的衣料！
“抓住我！！”她的嘶吼被浊浪吞没。
夏知鸢用尽洪荒之力，将那颤抖的小身体死死箍进怀里，用背脊硬扛拍来的浪头，一寸寸，血勇开路般向岸边挪！
岸边，几个闻声赶来的老人焦急伸手。
“快！接住孩子！”
在力竭倒下的前一刻，夏知鸢榨干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孩子推向那布满皱纹的手——
小小的身影脱离了冰冷的湖水！
一股来自深渊的冰冷暗流却猛地缠住她的脚踝！
“咕噜.咕噜” 腥臭的泥水瞬间灌满夏知鸢的口鼻，沉重的身体不受控地向黑暗深处沉去
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急速飘远。最后灌入耳中的，是岸上撕心裂肺的呼喊：
“姑娘！救人的姑娘还没上来——！！”
冰冷…黑暗…永无止境
*砰！
剧痛和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像重锤砸开了夏知鸢混沌的意识！
眼皮重若千钧，她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
刺眼的白炽灯光下，是斑驳掉皮的白灰墙、洗得发黄的白布帘，几个穿着领口磨毛的旧白大褂身影在晃动。
一张只露着紧锁眉头和焦灼眼睛的口罩脸猛地凑近，语速快得像催命符：
“醒了？！快！含参片！夏知鸢同志！听指挥！吸气——用力！！孩子憋太久了！再拖下去两条命都得交代！明白吗？！使劲啊——！！”
“……呃……”喉咙灼痛，只能挤出破碎的音节。巨大的、未知的恐惧瞬间攫紧心脏！身体的剧痛让她思维停滞。
“一二三……用力！！”
“啊——！！！”夏知鸢感觉全身骨头都要被这非人的痛楚碾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残存的所有力气，孤注一掷地押在那撕裂般的剧痛上！
时间粘稠得令人发疯。只有自己的嘶嚎和医生冰冷的催促在耳边轰鸣。
终于——
“哇——！！！”
一声嘹亮到几乎掀翻屋顶的啼哭，如同破晓的曙光，猛地撕裂了产房内血腥阴沉的帷幕！
夏知鸢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产床上，汗水浸透的头发粘在惨白的脸上。
她虚弱地偏过头，目光搜寻。护士抱着一个碎花布襁褓走近。
“看看吧，是个结实小子。”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松弛。
襁褓里一张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夏知鸢嘴角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
然而，笑意未成，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铺天盖地的疲惫，如同巨大的黑幕，轰然将她彻底吞噬！
甚至没看清孩子的眉眼……
产房门外，走廊阴冷刺骨，比窗外飘着的雪花更甚。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肩膀胳膊肘打着深色补丁粗布棉袄的男人，像尊石雕般钉在门口。
雪花落在棉袄上，洇开深色水渍，他却毫无知觉。
男人两只骨节粗大的手死死攥成拳，青筋暴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肉里。
两道浓眉拧成死结，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那扇紧闭的、漆皮斑驳的绿漆木门上！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猛地刺破死寂！
门吱呀开了！
护士抱着襁褓：“夏知鸢家属！”
“在！在！我在这！！”夏怀瑾猛然弹起，嗓子劈了叉，一步冲到跟前，高大的身躯因紧张而微微战栗，
“大夫！我媳妇儿她……她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护士递过襁褓，
“恭喜，是个小子。大人累狠了，睡着了，在二楼东头大病房观察。去办手续吧。”
“平安……平安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夏怀瑾连声说着，巨大的狂喜和后怕冲得他眼眶发热，声音哽咽。
几乎是屏住呼吸，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此刻却带着难以抑制颤抖的大手，极其笨拙又万分珍重地，接过了那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小包裹”。
他从未抱过这样脆弱的小生命，只觉得怀里软得像一汪水，胳膊僵硬地圈着，生怕多用一丝力就会碰碎。
护紧襁褓，男人转身就朝楼梯口狂奔，带起的风刮过走廊，带起的雪花溅在斑驳的墙上。
二楼大病房，光线昏暗。细小的雪花无声飘落窗外。
夏知鸢在药力和疲惫中沉睡，呼吸浅淡。
身边的小襁褓里，刚出生的小家伙睁着一双乌溜溜、纯净得不染尘埃的黑葡萄眼，好奇地转动着，不哭不闹，安静得异乎寻常。
夏怀瑾缩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头方凳上，高大的身躯显得局促。笨拙地抱着孩子，目光却像黏在了病床上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粗糙的手指在裤子上用力搓了搓，首到感觉温热了，才小心翼翼地、极轻柔地拂开夏知鸢汗湿粘在额角的碎发。
低沉沙哑的嗓音里，浓得化不开的歉疚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知鸢……对不住……都怨我……要不是为了我……你哪用遭这趟鬼门关”
邻床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和的老婆婆，看着夏怀瑾那僵硬姿势，实在忍不住，挪过来小声指点：“小伙子，你这么抱，娃儿脖子窝着多难受！也就你家娃乖，不闹腾。”
夏怀瑾如梦初醒，脸上窘得发红，慌忙笨拙地调整：“啊？哦！对不住！大娘，多谢您！我，我这头回当爹，抓瞎呢‘’
老婆婆热心肠上来：“来来，我教你，胳膊弯托住小脑袋和小屁股……松泛点儿，别绷着！娃儿能觉出你慌哩！”
大娘一边比划一边念叨，“小伙子，家里老人还没赶过来吧？伺候月子带奶娃，光靠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可够呛，得有长辈搭把手才好哩！”
夏怀瑾抱着孩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僵，眼里的光瞬间黯了下去。
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开口，声音沉闷：“我家里……老人……都没了。”他看向沉睡的夏知鸢，补了一句：“她娘家……太远，赶不及。”
“哎哟！瞧我这张破嘴！”老婆婆满脸懊悔，轻轻拍了下自己，
“对不住对不住！小伙子，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旁边病床陪床的男人也投来同情又尴尬的目光。
夏怀瑾勉强扯了扯嘴角，摇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婴儿身上，低声道：“没事，大娘，很感谢您愿意教我，我记心里了。”
夏知鸢的梦里，依旧是那片冰冷刺骨、无边无际的野塘黑水。
寒气钻心，浊浪压胸，窒息感如影随形。黑黢黢的水底，只有水流呜咽和岸上模糊绝望的呼喊……她拼命挣扎，西肢却灌满了铅，身体不受控制地沉向那永恒的黑暗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
一丝温热的、带着湿意的触碰，羽毛般拂过她干裂疼痛的嘴唇。
这点微弱却真实的湿意，使夏知鸢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夏知鸢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撑开了仿佛被黏住的沉重眼皮。
刺眼的白光让她眯起眼，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斑驳的白灰墙，露出底下黄泥坯。蒙灰的木格子窗外，雨丝依旧飘着。
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陈旧被褥和一丝淡淡的奶腥味。
窗边，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穿着打补丁旧棉袄的男人，身姿挺拔，即使衣着朴素到寒酸，也掩不住五官的端正俊朗。
此刻，正微微弓着腰，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手里捏着一根湿棉签，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正一下下，小心翼翼地沾湿她干裂起皮的嘴唇。
侧脸的线条绷紧，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紧张。
仿佛感应到夏知鸢的注视，男人的动作骤然停顿。
猛地转过头——
西目，猝然相接！
夏知鸢清晰地看到，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惊喜！
“知鸢！你醒了？！”声音又低又哑，饱含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的呵护，“咋样？疼得厉害不？渴不渴？饿不饿？”
他的脸——全然陌生！
他的声音——毫无印象！
连同这间弥漫着怪味、破旧不堪的屋子——都陌生得让夏知鸢眉头一皱，心头发慌，脊背发凉！
*
只有梦里那刺骨的潭水寒意，真实得如同刻在骨髓里！
夏知鸢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了几下，喉咙里挤出沙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深入骨髓的迷茫和惊涛骇浪般的惊疑：
“你……是谁？”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空气中凝固……
“这……是哪儿？”
夏知鸢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像一只被骤然抛入陌生丛林、惊恐万分的幼鹿。
记忆的碎片，依旧死死定格在冰冷塘水灌满喉咙、身体沉向无尽黑暗的最后一刻
眼前这个满眼焦灼、口口声声呼唤“知鸢”的男人……是谁？这诡异的地方……又是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