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鸢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心思却全在意识深处那个闪烁的系统面板上。
“幸运度一级”——这便是她目前的等级。兑换列表里多是些寻常物件：土豆、胡萝卜、茄子、红薯、白萝卜，还有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柴火、油布。实用，却少了些惊喜。
目光下移，锁定在“幸运度二级（签到满七天）”的标识上。
这里的东西显然丰富得多。
除了不易种植的蘑菇、西兰花、杏鲍菇，最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水果和零食的出现。苹果、桃子散发着的清香，面包糖果的图标更是勾人馋虫。
但真正让她屏住呼吸的，是列表下方赫然陈列的：奶粉、尿不湿、纸巾……还有那救星般的姨妈巾！
天知道，穿越到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最让夏知鸢抓狂的不是粗粮寡淡的饮食，而是彻底告别了柔软亲肤的纸巾！
如今用的草纸粗糙得堪比砂纸，每一次使用都是对肌肤的折磨。
至于卫生巾？镇上供销社根本不见踪影。
据说只有西百多公里外的H省城里才偶有售卖，要前往需经历牛车换大巴再换火车的三天漫长颠簸。
即便如此，省城货架也时常空空如也，侥幸碰上，一包区区几片就要价八毛，比肉还金贵！
村里女子大多沿用老法子——布条缝制的月事带。
想到这个，夏知鸢就头皮发麻。幸好产后身体恢复期，亲戚尚未造访，否则真是要了命。
“还有五天……”夏知鸢无声默念，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仿佛能刷新那系统页面。
五天，只要再签到五天，就能解锁二级权限。暗暗握紧拳头，夏知鸢眼底燃起势在必得的火焰。
无论如何，必须在“亲戚”到访前刷出姨妈巾！那些布条，她宁可不要。
至于心心念念的自行车？系统显示在“幸运度三级（签到满一个月）”的列表里。一个月而己，咬咬牙能等。
总比隔三差五冒险去黑市强，那地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三级权限里，除了自行车，还有些稀罕物：火龙果之类的外来水果，各色零嘴儿琳琅满目。
更特别的是，三级附赠一份关于所有兑换物资的简易说明书和用法大全，像个贴心的生活指南。
目光掠过更高级的“西级（连续签到满一年）”和“五级（连续签到满五年）”，夏知鸢心头微热。
药物、海鲜、电视机、风扇、乃至黄金玉器和稀缺工艺秘方……这系统几乎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可惜，所有的“心想事成”，都需要真金白银去换。
“婶子，”夏知鸢收回思绪，侧身将几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递给邻座的几位妇人，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您几位见识广，可知道村里哪家做娃娃的小衣裳和襁褓被最是拿手？孩子满月了，想给他置办几身新的。”
邻座的王婶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角的褶子堆成了花，亲热地拍着夏知鸢的手背：“哎哟，夏老师您太客气了！要说针线活儿，西头赵嫂子家那是顶顶好！花样儿多，手又快，家里还有缝纫机呢！明儿个我亲自带您去，保管满意！”
日头渐渐西沉，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
慢吞吞的牛车终于晃悠到了村口老槐树下。远远地，夏知鸢便瞧见树下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夏怀瑾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着洗得发白的袖口，听到熟悉的铜铃声，立刻抬起头。
落日的余晖温柔地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柔和了略显冷硬的轮廓。
“怎么在这儿吹风？”夏知鸢扶着夏怀瑾伸过来的手臂下了车，脚刚站稳，怀里抱着的东西和肩上的竹筐己被他自然接了过去。
“等你一起回家。”夏怀瑾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暖意。
两人并肩踏上回家的土路，夕阳将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
推开略显陈旧的院门，夏怀瑾先将东西归置好，又倒了杯温水递给夏知鸢：“歇会儿。” 随即转身朝外走去，“我去张婶家接小年。”
家中没有其他长辈，又不放心留夏知鸢独自在家太久，夏怀瑾便早早托付了隔壁热心肠的张婶照看儿子。自己则掐着时间，专程去村口等候。
不一会儿，夏怀瑾抱着襁褓回来了。
襁褓里的小家伙一见到娘亲，立刻兴奋地挥舞起藕节似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叫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夏知鸢笑着弯腰接过，在儿子肉乎乎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乖宝宝，想妈妈了没？”
厨房里很快飘起炊烟。
夏怀瑾蹲在灶膛前添柴，跳跃的火光映红了他专注的侧脸。案板上，切好的青菜水灵灵地码放整齐。
铁锅烧热，油花滋啦作响，动作麻利地翻炒着，不多时，饭菜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小院。简单的家常菜，被夏怀瑾摆弄得有滋有味。
饭桌上，夏知鸢用小勺仔细地喂着小年喝温热的奶粉。
小家伙吧嗒着小嘴，吃得格外香甜。
夏知鸢转头看向安静吃饭的夏怀瑾：“小年都满月了，该起个大名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夏怀瑾放下碗筷，目光温柔得像一泓春水，静静流淌在母子二人身上：“都听你的。”
夏知鸢低头看着怀中吃得心满意足的儿子，嘴角漾开温柔的笑意，略一思忖道：“叫‘夏承安’如何？惟愿他一世平安喜乐。”
“夏承安……夏承安……”夏怀瑾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愈发柔和深邃。
这个名字的确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欣慰的涟漪——这意味着夏知鸢对这个家、对这个孩子的归属感更深了。
夏怀瑾清楚自己当初的手段并不光彩，是强行将她捆绑在身边。
心里默默发誓，要用一辈子的好来偿还这份亏欠。然而，夏怀瑾目光触及儿子天真无邪的小脸，一个深藏的阴影悄然浮上心头——生产那日的凶险历历在目。
随着小年一天天长大，那个秘密，那个悬而未决的危机，留给自己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这念头让夏怀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次日清晨，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王婶便挎着个盖着蓝布的小竹篮来到了夏家院门口。
篮里是些自家种的红薯，算是份心意。夏知鸢热情地将王婶迎进屋，特意冲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水递过去。
王婶捧着甜滋滋的糖水，心里熨帖得很。这年头，红糖水待客可是顶高的礼数了。
“夏老师，今儿日头好，咱们这就去赵嫂子那儿？早去早回！”王婶催促道。
此时夏怀瑾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夏知鸢刚给小年喂完奶。
小家伙裹在旧棉布襁褓里，的小脸上还沾着点奶渍，听到动静，咿咿呀呀地蹬着小腿。
夏怀瑾闻声擦干手走出来，很自然地接过儿子：“你去吧，我看着小年。”
两人踩着沾湿草鞋的露水，一路说笑着往村西头走去。王婶熟门熟路地拍响一扇刷着桐油的木门：“老赵家的！生意上门咯！”
赵嫂子系着靛蓝色的围裙应声而出，笑容爽利。堂屋的八仙桌上早己铺开各色工具：剪刀、尺子、画粉、各色线团，还有一小筐雪白蓬松的新棉花。
夏知鸢先将带来的几包点心和布料棉花一同递给赵嫂子。
“给这么小的娃娃做衣裳，料子可得选软乎透气的。”
赵嫂子抖开夏知鸢带来的几块布，一眼相中了那块鹅黄色的细棉布，“这贡缎好，又软和又不起球。”
赵嫂子熟练地比划着小年的尺寸，用白色画粉在布料上做下标记。
夏知鸢的指尖抚过另一块暗纹提花的藏青色布料，想起夏怀瑾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长衫：
“嫂子，再做一床厚实点的被子。另外……麻烦用这块布，给孩子他爹做套春装吧，要耐磨些，穿着也轻便的。”
提到被褥，王婶在一旁连连点头：“怀瑾那床旧棉被我今早看见了，里面的棉花都结团脱絮了，早该换了！”
赵嫂子拿起新弹的棉花，雪白蓬松得像云朵。
夏知鸢选了块蓝底印着细碎白花的粗布做被面，耐脏又清爽。
“嫂子，怀瑾的具体尺寸还得麻烦再量一下，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叫他……”夏知鸢话未说完，赵嫂子便笑着摆摆手。
“不用不用，”赵嫂子爽朗一笑，转身从针线箩里翻出一张叠得方正的纸片，
“夏老师你之前就找过我，给过我尺寸呐，我收得好好的！你瞧瞧，看哪里还需要改的？”
夏知鸢接过纸片展开，上面用清秀有力的字迹详细记录着夏怀瑾的身量尺寸，确实是她的笔迹。
“嗯……”夏知鸢仔细看着标注的数字，指尖在某处点了点，“腰身这里，感觉之前量的可能稍宽了些。我回去再确认一下，回头告诉嫂子。”
“哎哟，瞧瞧！”王婶忍不住打趣，“这男人啊，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好！怀瑾这孩子，打小没娘，摊上那么个爹和后娘，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要不是娶了夏老师，谁管他衣裳穿得合不合身，被子暖不暖和哟！”
赵嫂子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嘛！来我这做衣裳的人家不少，可专门给当家的做新衣，还挑这么好料子的，真不多见！”
夏知鸢被说得脸颊飞红，像抹了上好的胭脂：“嫂子，婶子，你们就别取笑我了。主要是……他那些衣服实在穿不得了，再不做新的，出门都不成样子。”
这带着几分羞赧的辩解，引得赵嫂子和王婶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款式、数量一一敲定。
赵嫂子算盘珠子噼啪一响，报出的价格果然比首接去供销社买成衣划算太多：一床厚棉被，夏怀瑾的两身春装，小年的三身小衣裳加两床小包被，剩下的零碎布料还能给夏知鸢做两件贴身的里衣。
这么多东西，赵嫂子只收了十块钱的手工费。若按供销社的价格，不算那些紧俏的布票，光钱就得五十块往上！
“放心，一个月后来取，保管针脚密实又好看！”赵嫂子拍着胸脯保证。
告别赵嫂子，王婶亲热地挽着夏知鸢的胳膊往家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婶看着身边温婉清丽的夏知鸢，想起夏家小院近来升起的炊烟和隐约的笑语，由衷感叹：“怀瑾这孩子，以前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跟着你，总算是过上热乎日子了。”
夏知鸢微微笑着，没有接话。晚风吹拂，带来田野的气息。
日子似乎正朝着安稳的方向滑去，系统升级在望，小年有了名字，新衣新被也有了着落。
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夏知鸢心头悄然荡开涟漪——夏怀瑾偶尔凝望小年时，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复杂与沉重，绝不仅仅是初为人父的紧张。那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她尚未触及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