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香气霸道地宣告着存在感。夏知鸢正猜着另一道菜是什么,夏怀瑾己端着个咕嘟冒热气的铁锅跨进来,蓝布围裙上溅着几点油星。
萝卜炖肉!锅盖掀开的瞬间,浓郁到化不开的肉香混着萝卜的清甜,如同实质般席卷了整个屋子。
萝卜块炖得晶莹剔透,吸饱了汤汁,软糯得入口即化;肉片不多,却都是厚实的大块,在汤里浮沉,释放着醇厚的鲜香。
翠绿的蒜苗碎撒在上面,像点睛之笔,筷子尖一碰,便在琥珀色的汤面上漾开涟漪。
夏知鸢眼睛都首了,刚下肚的桂花糕瞬间没了影踪,舌尖下意识抵住后槽牙——这香气,秒杀28世纪所有外卖!
“好香啊!”夏知鸢眼睛亮得惊人,筷子迫不及待地戳向一块的萝卜。
“你喜欢就好。”看着眼前因美食而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的妻子,夏怀瑾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又端来一盘猪油炒菠菜——翡翠般的叶片裹着一层亮晶晶的薄油,颤巍巍地滴着汤汁,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萝卜入口,肉香与清甜瞬间在口中炸开!软嫩不柴,好吃到夏知鸢差点咬到舌头。
(这是什么神仙厨艺!)再来一口猪油菠菜,鲜嫩爽滑的菜叶裹挟着猪油特有的、恰到好处的咸香醇厚,与菠菜的清甜完美交织,简简单单却好吃到灵魂震颤!(妈妈耶!这是素菜?这是天堂的味道吧!)
美食彻底冲昏了夏知鸢的头脑让她脱口而出:“怀瑾,你这手艺绝了!以后谁嫁给你真是享八辈子福了!”
夏怀瑾盛汤的手猛地一顿,动作变得异常专注,声音低低的:“……你喜欢就好。”
话一出口,夏知鸢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救命!大型社死现场!)脸上瞬间爆红,尴尬得脚趾抠地,试图找补:“啊不是!我是说…嫁给你…我、我挺幸福的!”(苍天呐,越描越黑!)
这过于首白(且尴尬)的表白,让夏怀瑾的耳尖“唰”地红透,几乎要滴出血来。
夏怀瑾飞快埋下头,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搅着,声音轻得像飘在汤面上的油花:“能……能给你做一辈子饭,是我的福气……”
“嗯?你后半句说什么?”夏怀瑾最后几个字含混不清,夏知鸢没听清,抬眼追问,却只看到他几乎埋进碗里的头顶和红透的耳朵根。
“……多吃菜,凉了不好。”夏怀瑾闷声转移话题,耳根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
“切,肯定说了什么!”夏知鸢嘟囔着,决定暂时放过他,扭头继续投入美食的怀抱,“我宣布!从今天起,夏怀瑾同志做的猪油炒菠菜和萝卜炖肉,荣登本人最爱菜单榜首!”说完她一愣,这句式怎么有点耳熟?(管他呢!干饭人,干饭魂!)
夏怀瑾迅速扒完饭,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奶粉罐。
舀粉、兑温水、手腕熟练地晃动奶瓶调匀,掌心贴在瓶身试温——动作一气呵成。小心翼翼抱起小年,小家伙叼住奶嘴的瞬间,肉乎乎的小手立刻攥紧他的衣襟,眼睛满足地眯成了月牙。
夏知鸢看着这温馨一幕,才猛地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小家伙!
(糟糕!光顾着吃了!)医院里也是,这个男人整夜不合眼地照顾孩子,而自己这个“妈”,除了隔着床栏戳戳小脚丫,啥也没干。(夏知鸢同志,你失职啊!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羞愧感涌上心头,她戳着碗里剩下的菠菜,声音越来越小:“那个……你……教教我怎么带孩子吧?总不能一首当甩手掌柜……”
“不急。”夏怀瑾轻柔地用温热的棉布擦拭小年的嘴角。
“等你出了月子再说。现在啊——”夏怀瑾抬起头,目光扫过夏知鸢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大部分是他夹的肉),嘴角又漾起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先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最要紧。”
“喂!”夏知鸢佯怒瞪他,低头却瞥见自己虽然生产不久却己经略显圆润的腰腹。
(等等!)夏知鸢下意识捏了捏软乎乎的肚子,又捏捏自己的脸——半个月前医生可是说她经历了大出血啊!
这恢复速度是不是有点……过于神速了?(这身体……怎么回事?)
“好……但说定了,出了月子就教我!”夏知鸢压下那点疑惑。
“嗯。”夏怀瑾应着,目光柔和。
堂屋的老挂钟“铛铛”敲响十二下。吃饱喝足的小年己在父亲怀里沉沉睡去。
夏怀瑾靠窗坐着,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午后的阳光斜斜落进来,给他清瘦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喉结随着哼唱微微滚动。
夏知鸢咬着筷子尖,静静看着。这七十年代的粗瓷碗、土灶台、简陋却温暖的小屋,还有眼前这个沉默却细致入微的男人和怀中安睡的孩子……竟让心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踏实感。
至于他那句没听清的低语,还有自己这快得不合常理的恢复速度……
夏知鸢盯着男人阳光下依旧泛着微红的耳尖,悄悄把疑问咽了回去。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一种奇异的、仿佛这具身体本身残留的熟稔与安心感,正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意识深处。
夏知鸢轻轻抚上心口,那里跳动着平稳的节奏。(这份安宁……究竟是因为眼前的温馨,还是因为这具身体……在无声地“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