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懒地爬过窗棂,在床沿织出一块暖融融的光斑。
夏知鸢歪在枕头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拨浪鼓。
怀里的小家伙攥着她的小拇指,终于发出奶声奶气的鼾声。
将目光飘向灶台边那个忙碌的身影——夏怀瑾挽着袖子,露出清瘦的手腕,瓷碗在他掌心利落地转圈冲洗,水珠滑过指节没入围裙,竟有种行云流水的赏心悦目。
夏怀瑾突然转身,侧脸轮廓被阳光镀上金边,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夏知鸢下意识咬住唇:啧,这哪是村里汉子?分明是画报里走出来的男明星,偏偏还一身人夫感!喉间那点嘀咕没收住:“长得这么招摇……” 尾音还含在舌尖,
夏怀瑾却突然回头,眼尾微挑惹的夏知鸢心脏一蹦,慌忙把脸埋进枕头。
“别闷着,容易呼吸不畅。” 带着皂角清冽气息的身影靠近。
夏知鸢盯着夏怀瑾滚动的喉结,猛地想起饭桌上喂小年喝奶粉时那份专注的温柔。心跳又漏了一拍!
夏知鸢狠狠掐了把掌心,警铃大作:清醒点夏知鸢!樟木箱底压着原主的日记本,你对“自己”都还一头雾水呢,对着这张脸发什么昏?
“下午……我想收拾下书桌。” 夏知鸢故意加重“收拾”二字,指尖无意识抠着床单上的小碎花,“没准能翻出点旧信件,帮我……想起更多事。”
话音未落,夏怀瑾己在床边坐下。
一杯腾着热气的搪瓷水递过来,恰到好处地模糊了夏知鸢发烫的耳尖。
夏怀瑾的指腹蹭过手背,羽毛拂弦般轻:“要找什么?你告诉我。月子还没坐满,吹不得风。等好了,随你怎么翻都行。”
首到夏怀瑾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夏知鸢才敢掀开被角——心跳咚咚咚擂鼓似的,哪像个刚生完的虚弱产妇?
夏知鸢气恼地捶了下床沿,眼神却不由自主追着玻璃窗上那道挺拔的倒影跑。
碗柜开合的轻响里,梳妆台上半支口红猝然撞入眼帘。
铁锈红的膏体残留着使用痕迹,冰凉外壳贴上指尖的瞬间——一个穿着军绿色身影猛地撞进脑海!模糊,却尖锐,混着夏怀瑾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搅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美色误人啊……” 夏知鸢对着空气痛心疾首。
怀里的小家伙在睡梦中咯咯一笑,胖手精准抓住她的食指就往嘴里塞。
“哎!小祖宗!” 温热濡湿的触感惊得夏知鸢猛地缩手。
光影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碎影,却半分没拉走她的注意力——小家伙醒了,乌亮眼睛弯成月牙,脸颊漾起小梨涡,咯咯笑着往怀里钻,那笑起来的模样,竟和夏怀瑾哄他时如出一辙。
窗外传来咚咚的劈柴声,夏知鸢望着门框切割出的那道利落剪影,心底那点抗拒莫名软塌下去:“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小年玩累了,攥着她的手指,睫毛轻颤着,在粉腮边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很快又歪在虎头小枕上沉沉睡去。
饭菜的暖香,月子里坐牛车的疲惫,混着小家伙身上甜甜的奶味,夏知鸢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歪,也枕着蓝印花布枕头跌入黑暗。
暮色悄无声息漫过窗棂。
夏怀瑾推开门,带进一身寒气,肩头洇着冰棱滴落的水痕。
望着炕上依偎熟睡的一大一小——小年无意识往夏知鸢怀里拱,而夏知鸢在睡梦中本能地将孩子拢得更紧。
夏怀瑾喉结无声滚动。轻手轻脚码好新劈的柴火,粗粝的指尖抚过窗台上她遗落的一根发绳,目光落在两人安恬的睡颜上,像被炉火灼烫,低哑的叹息几不可闻:“知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你。”
只有墙角的老座钟,滴答、滴答,数着沉寂。
不知睡了多久,一缕醇厚浓香勾醒了夏知鸢。
柴火噼啪,鸡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金黄油花,红枣枸杞沉沉浮浮,当归的药香混着肉香,暖意融融地裹住整个屋子。
睁眼,正撞进蒸腾雾气里,夏怀瑾模糊的身影走近,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上桌,又将飘着油花的鸡汤推到夏知鸢面前:“醒了?先喝口汤暖暖。”
“今年是头一回,咱们一家三口过除夕。” 夏怀瑾往夏知鸢碗里拨饺子,声音沉缓,“知鸢,谢谢你……给我生了小年。”
“说什么呢!” 夏知鸢耳根又热了,筷子在碗里瞎搅。
“我就……疼那么一回。换尿布、喂奶、哄睡……哪样不是你?再说小年多省心,能吃能睡……”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夏知鸢胡乱摆手。
夏怀瑾低笑,拿起布擦拭衣角,低头时,将后半句咽回滚烫的汤里——他想谢的,更是她愿意留在这穷乡僻壤,容他这笨拙的男人学着做丈夫、做父亲。
“吃饺子,吃饺子!” 夏知鸢像要堵住什么,飞快夹了个饺子放进夏怀瑾碗里。
指尖不小心擦过他微凉的皮肤,手触电般缩回,“看什么看!再看……饺子都让小年吃光了!”
“他才多大?” 夏怀瑾低沉的笑声混着窗外簌簌落雪,融在满室暖雾中。
夏知鸢低头喝汤,热气熏得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