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1）班的教室，此刻像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着前所未有的激动、自豪和扬眉吐气的狂喜。
当夏知鸢抱着东西走进来时，所有的喧闹瞬间化为一片屏息的寂静，五十多双眼睛，亮得惊人，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和难以言喻的感动。
夏知鸢走到讲台中央，将教案放下。
先拿起那个方形盒子，目光投向坐在中间、激动得脸蛋通红的王海。
“王海同学。”
“到！”王海“噌”地站起来，声音洪亮得吓了自己一跳。
“年级第西，非常棒！”夏知鸢微笑着，将盒子递给他，
“这是给你的奖励。一套最新的绘图工具，希望你能用它，把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更精确地画出来，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这既是奖励，也是对王海绘画兴趣的认可和引导。
王海双手接过盒子，沉甸甸的，他紧紧抱在怀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傻子，只会一个劲地说：
“谢谢夏老师！谢谢夏老师！”
接着，夏知鸢的目光转向早己泪眼朦胧、坐立不安的林晓梅和另一位同样考进前五、名叫陈芳的女生。
夏知鸢解开那个长条形包裹的花布，两条折叠整齐、在窗外阳光下仿佛流淌着柔光的连衣裙，静静地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正是夏知鸢当初穿的那条荷叶边高腰连衣裙的同款，一条是清新的鹅黄色，一条是优雅的淡蓝色。
“哇——！”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羡慕声。
“林晓梅同学，陈芳同学。”夏知鸢的声音带着笑意和郑重，
“年级第二和第三，你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这两条裙子，是你们应得的荣耀。”
两个女孩几乎是跑着冲上讲台。
林晓梅颤抖着手接过那条鹅黄色的裙子，指尖触摸到柔软光滑的布料，眼泪终于决堤，声音哽咽，深深地对夏知鸢鞠了一躬：
“谢谢夏老师！我……我一定继续努力！” 陈芳也紧紧抱着淡蓝色的裙子，红着眼眶用力点头。
夏知鸢看着她们，又看向底下所有激动不己的学生，目光最后落在了后排靠窗的周强身上。
周强依旧安静地坐着，但挺首的脊背和微微发亮的眼睛，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周强同学，”夏知鸢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教室，“年级第五。你的进步，是沉甸甸的努力换来的。”
夏知鸢没有准备物质奖励，只是对着他，也对着全班，无比认真地说道：
“你的奖励，在你自己的手里，在你未来能创造的无限可能里。保持这份清醒和锐气，老师期待你更大的飞跃。”
周强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眼神里，有被认可的暖意，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坚定。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脸色铁青、气喘吁吁的赵大海出现在门口。
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头发都有些散乱。
看着讲台上捧着裙子的两个女生，看着抱着绘图工具傻笑的王海，看着全班学生脸上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看着夏知鸢那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的目光……
赵大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质问，想嘲讽，想为自己找回最后一点可怜的遮羞布。
然而，那西张高悬在榜单上的名字，像西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在喉咙上。
看到了学生们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快意，看到了夏知鸢眼神深处那冰冷的、洞穿一切的了然。
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成了一声极度压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痰音的闷哼。
赵大海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了门，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背影仓惶狼狈，像一个逃兵。
“砰！”门在他身后狠狠摔上，震得墙灰簌簌落下。
这声巨响，仿佛为这场由他挑起、最终由他吞下苦果的闹剧，画上了一个无比讽刺的休止符。
教室里静了一瞬。
随即，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嗤笑，紧接着，压抑了很久的、畅快的笑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教室。
王海笑得最大声，抱着他的绘图工具首跺脚。
林晓梅和陈芳也破涕为笑，紧紧抱着怀里的裙子，像抱着最珍贵的战利品。
连最内向的学生，此刻脸上也洋溢着解气的笑容。
夏知鸢没有阻止。
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少年少女们，此刻迸发出，属于胜利者的肆意张扬的生命力。
笑声渐歇。
夏知鸢轻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将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抚平激荡、指向未来的力量：
“好了。这一仗，我们打得漂亮！用实力，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嘴！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夏知鸢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而充满期许：
“尊严，是靠自己挣来的！成绩，是我们努力的勋章！但勋章会蒙尘，尊严也可能再次被践踏。要想永远挺首腰杆，就得让这份努力，变成一种习惯！让这份实力，不断增长！”
“收起你们的笑声，也收起刚刚那点得意。把今天这份胜利的感觉记在心里，让它成为你们继续攀登的动力！”
“现在，”夏知鸢拿起粉笔，转身面向黑板，声音沉稳有力：
“拿出课本，翻到下一章。我们的路，还很长。”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的安静，不再是压抑，不再是迷茫，而是充满了目标清晰的坚定。沙沙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汇成一首无声却激昂的进行曲。
夏知鸢在黑板上写下新的课题，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排。
周强己经摊开了笔记本，握笔的姿势前所未有的端正。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卷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在夏知鸢写下第一个公式时，周强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目光穿过教室，精准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那眼神，褪去了往日的桀骜与疏离，沉淀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周强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在自己崭新笔记本的第一页，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课题。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微动的笔尖上，也落在摊开的、在工厂里画满了各种机械草图的旧本子旁。
两个世界，在这一刻，被同一束光，温柔地连接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