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雨夜醒来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苏枕月的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羽毛,忽轻忽重地飘。
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撞进视线的是米白色的天花板,吊灯是繁复的水晶样式,折射出冷光。这不是她的房间。
心脏猛地一缩,熟悉的钝痛感顺着血管蔓延开,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皮肤——身上换了柔软的棉质睡衣,不是她的。
“醒了?”
一道男声在旁边响起,温和得像初春的风,却让苏枕月的脊背瞬间绷紧。
她转过头,看见床边站着个男人。身形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藏品。
“你是谁?” 苏枕月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男人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让她看清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钢笔——银色笔帽,刻着极小的“G”字。
“我叫顾砚棠。”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你出了车祸,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不记得很多事了。”
车祸?失忆?
苏枕月的指尖在被子下蜷缩起来。她记得自己是去给父母送文件,路上被一辆卡车追尾,剧烈的撞击后,世界陷入黑暗。可父母呢?
“我的父母……” 她急切地追问,心脏的痛感越来越清晰。
顾砚棠的眼神暗了暗,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片刻后才重新浮起温和的笑意:“抱歉,枕月,他们在事故中……没能撑过来。”
“没能撑过来”——五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苏枕月的太阳穴。她的眼前一阵发黑,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荒谬。
昨天早上,母亲还笑着给她装了一盒海棠酥,说“等你爸签完合同,咱们去郊外看花海”。怎么可能……没能撑过来?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怀疑,再抬眼时,己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脆弱:“我……不记得了。顾先生,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是她在几秒钟内做出的决定——如果父母的“意外”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那么“失忆”,将是她最安全的伪装。
顾砚棠似乎松了口气,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叫苏枕月,这里是我的私人别墅。你父母是我的故人,他们去世前……托我照顾你。”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被子时,苏枕月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这个动作落在顾砚棠眼里,他的笑意深了些:“别怕,以后有我在。”
“私人别墅”——西个字像无形的锁链,让苏枕月的后背沁出冷汗。她环顾西周,房间很大,落地窗紧闭,拉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是个白色药瓶,标签被撕掉了,只留下“每日一粒”的字迹。
“我睡了多久?” 她轻声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依赖又无助。
“三天。” 顾砚棠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拉开窗帘一角,“外面在下雨,等晴了,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苏枕月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窗外是一片模糊的绿色,隐约能看到几株高大的树木,枝头缀着深色的花苞。
“那是什么花?” 她问。
“海棠。” 顾砚棠的声音很轻,“你以前很喜欢,说像你妈妈的名字。”
苏枕月的心脏又是一抽。母亲的名字里确实有个“棠”字,但这件事,除了家人,很少有人知道。
这个顾砚棠,到底是谁?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医生说你醒了可以喝点粥,厨房刚温的。” 他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动作自然又亲昵,“张嘴。”
苏枕月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神专注,仿佛真的只是在照顾一个需要呵护的病人。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从车祸到“失忆”,从父母的“意外”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别墅,一切都太巧合了。
她微微张口,温热的米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顾砚棠喂得很慢,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像在确认什么。
“顾先生,” 苏枕月咽下一口粥,轻声问,“你认识我很久了吗?”
顾砚棠舀粥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嗯,从小就认识。你小时候总爱跟在我身后,像只怯生生的小猫。”
他的话里带着回忆的暖意,可苏枕月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是真的忘了,还是……她根本就不该记得?
雨还在下,敲打着落地窗,发出沉闷的声响。苏枕月看着顾砚棠温和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座开满海棠花的别墅,不是避风港,而是一座精心布置的囚笼。
而她,就是那个被囚禁的、“失忆”的人质。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声音软糯:“是吗?那以后……就要麻烦顾先生了。”
先活下去,再找出真相。
苏枕月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场以“失忆”为名的较量,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