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像化不开的浓墨，把迷雾森林裹得密不透风。顾砚棠那句“人是我引来的”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惊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枕月攥着青竹剑的手在发抖，掌心还沾着他的血痕，烫得像火烧。她看着顾砚棠被水泡腐蚀的手臂，看着他眼底那抹刻意装出来的桀骜，突然明白了——他是怕赵嫣然咬着“杂役懂法术”的事不放，怕她牵连其中。
“不是他！”苏枕月往前一步，挡在顾砚棠身前，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食人藤是突然出现的，顾师兄救了赵师姐，他手臂上的伤就是证明！”
“证明？”赵嫣然被弟子扶着，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却依旧尖刻，“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导自演？一个杂役，怎么可能懂对付食人藤的法子？肯定是早就串通好了！”
“我懂。”顾砚棠突然把苏枕月拉到身后，声音冷得像冰，“魔域的典籍里写过，食人藤怕艾草和硫磺，我就是从书上学的。怎么？仙门还管杂役看书吗？”
他这话无异于自认与魔域有关，连林今宇都愣住了。秦风在一旁急得跺脚：“顾砚棠你疯了！这种话能乱说吗？”
顾砚棠却看着林今宇，嘴角勾起抹嘲讽的笑：“怎么？林大首徒要拿我去领赏？就说抓到个私藏魔域典籍的杂役，说不定能升你做长老呢。”
“你！”林今宇的脸色铁青，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不是不想发作，只是看到苏枕月担忧的眼神，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别被仇恨蒙了眼”。
“试炼期间，禁止私斗。”林今宇最终收回剑，声音冷硬，“赵师妹，你先带弟子回去处理伤口。枕月，你跟我来。”
苏枕月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砚棠用眼神制止了。他的眼神很深，像迷雾森林的潭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跟着林今宇往森林外走，雾气打湿了衣摆，带着股寒意。苏枕月忍不住回头，顾砚棠还站在原地，灰布衣衫在雾气里若隐若现，像株被遗忘的野草。
“别回头。”林今宇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不值得你担心。”
“可他是为了救人才……”
“救你？”林今宇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底带着失望，“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接近你，就是想利用你的木灵根！食人藤靠灵力生长，他故意引你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的灵力有多强！”
苏枕月的心猛地一沉，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的，他刚才……”
“够了！”林今宇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三百年前，魔族就是这样利用你母亲的善良，害了她的性命！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母亲两个字像根针，狠狠扎进苏枕月的心里。她看着林今宇激动的脸，突然想起清玄长老的话——“林今宇的父亲因你母亲而死，他恨魔族，更怕你走上同样的路”。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
回到山脚下时，天己经擦黑。苏枕月把月光草交给负责的师兄，刚要回药园，就被秦风拦住了。
“枕月师妹，林师兄让我给你的。”秦风递来个瓷瓶，“治外伤的药膏，说你手背上沾了脏东西，赶紧擦擦。”
瓷瓶上刻着内门丹房的印记，显然是上好的灵药。苏枕月捏着瓷瓶，突然想起顾砚棠手臂上的伤——他连活血散都舍不得用，此刻不知疼成了什么样。
“谢谢，我不需要。”她把瓷瓶推回去，转身往杂役院跑。
杂役院的柴房还亮着灯，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个模糊的身影。苏枕月推开门，顾砚棠正背对着她，用块粗糙的布巾擦手臂上的伤，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擦了！”苏枕月冲过去，夺过他手里的布巾，眼泪掉了下来，“会感染的！”
顾砚棠愣住，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声音软了些：“怎么回来了？林今宇没为难你？”
“你为什么要承认？”苏枕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拿出白天他给的解毒丹，“这丹药能治伤吗？快拿出来！”
“那是骗你的，就是普通的草丸子。”顾砚棠别过脸，“我没事，皮糙肉厚，过两天就好了。”
“你骗人！”苏枕月攥紧他的手腕，木灵根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过去，淡绿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的伤口，那些翻起的皮肉竟慢慢愈合了些，“你看，我的灵力能治！”
顾砚棠的身体僵住，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暖意，像春日的阳光，一点点驱散了食人藤汁液的灼痛。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突然伸手，笨拙地帮她擦了擦。
“哭什么，又不是你受伤。”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苏枕月的脸腾地红了，慌忙收回手：“谁哭了，是雾水。”
柴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虫鸣和两人的呼吸声。苏枕月看着他手臂上渐渐消退的伤痕，突然想起林今宇的话，犹豫着开口：“你……真的藏了魔域的书？”
顾砚棠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是。”
“为什么？”
“为了找个人。”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声音很轻，“三百年前，我父亲错杀了人，我想找到能穿越时空的法子，去告诉他真相。”
苏枕月的心猛地一跳，想起母亲的旧书，想起那片海棠干瓣，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找的人……”
“以后再告诉你。”顾砚棠打断她，把那块磨好的青石重新塞回她手里，“快回药园吧，晚了长老要担心了。”
苏枕月握着青石，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到顾砚棠正对着那本黑封皮旧书发呆，月光照在书页上，映出“时空裂缝”西个字。
她突然觉得，这场横跨三百年的寻找，或许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