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月着清玄长老给的那本旧《草木心经》,书页间虫蛀的破洞正好挡住“灵草催熟术”最关键的灵力节点。长老说藏书阁的古籍库里或许有完整版,还特意给了手谕——外门弟子本不能进古籍库,全靠长老的面子。
刚走到藏书阁门口,就见顾砚棠扛着个空麻袋出来,灰布衣衫上沾着蛛网,显然刚从阁楼深处出来。他看到她手里的手谕,挑了挑眉:“长老让你来的?”
“嗯,找本注解全的《草木心经》。”苏枕月晃了晃手里的旧书,“这本能看的字没几个了。”
他的目光落在书皮上,指尖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古籍库在三楼,老夫子眼睛不好,我帮你引个路,就说是来搬废书的。”
藏书阁的三楼积着厚厚的灰,阳光从高窗漏进来,光柱里浮着无数尘埃。顾砚棠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前,踮脚抽出一本线装古籍,封皮己经泛黄,上面写着“草木心经·全卷”。
“找到了。”他把书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触到了炭火,飞快地缩了回去。
苏枕月翻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虫蛀的那几页,这里竟有详尽的注解,还画着灵气在指尖流转的图谱,比长老的旧书清楚十倍。“你怎么知道它在这?”
“猜的。”他别过脸,开始往麻袋里装旁边的旧书,动作却很轻,不像要搬去丢弃,“快抄,老夫子的巡楼时间快到了。”
苏枕月找了张还算干净的石桌,借着光飞快地抄录。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她听见顾砚棠在整理那些“废书”,偶尔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叹息,像在惋惜什么。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正小心翼翼地拂去一本黑封皮旧书上的灰,封面上的“魔”字刚露出来,就被他用袖子盖住了。
“这些书真的要扔吗?”她忍不住问。
“嗯,受潮了,留着占地方。”他把书塞进麻袋,声音有点闷,“你抄完了?我送你下去,免得被老夫子撞见。”
下楼时,麻袋里的书堆得太高,一本蓝封皮的册子掉了出来,正好落在苏枕月脚边。她弯腰去捡,看清封面上的字时愣住了——《高阶草木经》,正是白芷柔说的那本内门专属典籍。
“这不是……”
顾砚棠慌忙把书抢过去,塞进怀里,耳根泛红:“顺手拿的,烧火时垫锅底用,省得火星溅出来。”
苏枕月没再追问,心里却记下了——他上次塞给她的野蔷薇,这次“垫锅底”的典籍,总藏着些说不通的温柔。就像她没告诉他,长老的旧书里,夹着半片和他衣襟里那片一模一样的海棠干瓣。
刚出藏书阁,就撞见白芷柔带着两个师弟从丹房回来,药篮里的玉净瓶叮当作响。
“枕月妹妹?”白芷柔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古籍上,又扫过顾砚棠鼓鼓的麻袋,笑意淡了几分,“怎么跟顾师兄一起?古籍库可不是杂役能进的。”
“是长老让顾师兄帮我引路的。”苏枕月把古籍往怀里抱了抱。
“妹妹还是谨慎些好。”白芷柔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前几日丹房丢了株‘凝魂草’,虽没证据,但有人看见顾师兄在附近徘徊过。杂役院里的人……心思重。”
苏枕月的心猛地沉了沉,想起顾砚棠藏黑封皮旧书的样子,指尖有点发凉。
“白师姐多虑了。”顾砚棠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若要偷东西,还犯得着等你看见?”
白芷柔的脸色僵了僵,随即笑道:“顾师兄说笑了,我只是提醒妹妹罢了。”她说着,从药篮里拿出个小瓷瓶,递给苏枕月,“这是‘清灵露’,练剑时抹在剑上能润灵力,比青竹剑顺手。”
苏枕月刚要接,就见顾砚棠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往她手里一塞:“长老让你去药园收‘缠心藤’,这是镰刀,比你那把破竹剑好用。”
布包里是把磨得锃亮的小镰刀,木柄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显然是特意打理过的。苏枕月捏着温热的木柄,再看白芷柔手里精致的玉净瓶,突然觉得这把镰刀比什么都实在。
“谢谢顾师兄。”她把镰刀握紧了些。
白芷柔的脸色彻底沉了,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师弟走了,路过顾砚棠身边时,眼神像淬了冰。
顾砚棠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苏枕月手里的镰刀,突然闷声道:“别信她的话,丹房的凝魂草是赵嫣然偷去讨好内门弟子的,夜煞看见了。”
苏枕月愣住:“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扛起麻袋,转身往杂役院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快回药园吧,缠心藤要趁露水没收时收。”
苏枕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古籍和手中的镰刀。阳光穿过海棠树的缝隙落在书页上,照亮了注解里一行小字:“木灵根者,以心养草,而非以力催之。”
她忽然想起顾砚棠刚才整理旧书时的样子,那么小心,那么珍惜。或许白芷柔说得对,他藏着秘密,但她总觉得,那些秘密里,没有恶意。
就像这藏书阁里的尘埃,看似肮脏,却藏着三百年的光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