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织契
梅雨季的第七场暴雨砸在地下拍卖场的通风口时,林茧的指尖正隔着羊皮纸,反复婚契上“沈星阑”三个字的笔锋。墨痕边缘泛着毛边,像母亲临终前握笔时颤抖的弧度——七年前那个雪夜,她把泛黄的契约塞进女儿掌心,体温混着血味渗进纸纹:“去敲沈家的门,别问为什么。”
拍卖场的水晶灯在水洼里碎成光斑,映得金属座椅泛着冷光。林茧数到第三十七个脚步声时,真皮沙发发出吱呀轻响。穿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坐下时带起风,卷着雪松古龙水的气息掠过她的手腕——不是温暖的木质调,而是掺了冰渣的冷冽,像他袖扣上哑光黑的蝶形纹路,明明是温柔的弧度,却淬着拒人千里的锋芒。
“林小姐。”他开口时,指节敲了敲桌面,婚契边角扬起又落下,“三年前你在巴黎展会摔碎的那枚‘茧纹’胸针,现在躺在我伦敦公寓的保险箱里。”
喉间泛起铁锈味。林茧盯着他指尖的茧——和她握笔磨出的位置不同,是枪械扳机留下的半月形凹痕。她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干花,花茎上也有类似的压痕,那时她总以为是设计师握刻刀的习惯。
“沈先生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她推开推过来的钢笔,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浅痕,“婚契换沈家庇护,期限三年。到期后——”
“到期后你可以带着‘星芒珠宝’首席设计师的头衔全身而退。”他忽然扣住她的手腕,翻转掌心时,拇指碾过她虎口处的茧疤,“但我要的不是标本式的合作,林茧。”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通风口漏下的雨声,像某种危险的蛰伏,“你能让宝石折射出死者的遗憾,可我要的是……能让活人失控的东西。”
指尖不受控地发颤。七年来她总在深夜对着碎银饰画图,看月光穿过裂痕在纸上织出星芒,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个被称作“夜枭总裁”的男人,会精准戳破她藏在设计里的秘密——那些让业内大佬落泪的珠宝,从来不是技巧,而是她能“听见”宝石记忆的天赋。
“沈先生想要失控的设计,不如先告诉我——”她盯着他西装内侧露出的银色链条,那是母亲失踪前常戴的怀表款式,“您收藏的蝴蝶标本里,为什么独独缺了蓝闪蝶?”
男人的瞳孔骤缩。下一秒,他的指尖掠过她颈间晃动的碎银饰,蝶形缺口刚好对上他袖扣的弧度。消毒水的气味忽然漫开,林茧这才注意到他指尖捏着片抗过敏药,白色药片在两人之间的阴影里泛着微光,像某种未说出口的悖论——怕蝴蝶,却收集蝴蝶到偏执。
“蓝闪蝶生命周期只有25天。”他松开她的手腕,婚契上不知何时多了行钢笔字,“而我要的东西,需要比永远多一天的保质期。”字迹力透纸背,在“永远”二字上画了星芒符号,正是她昨夜画在设计稿角落的标记。
拍卖场的钟敲了九下。林茧接过他递来的红丝绒盒,打开时,银戒在绒布上泛着冷光——戒面是半枚茧形纹路,缺口处嵌着碎钻,像被星芒劈开的茧壳。而他的袖扣不知何时换成了哑光银,蝶形翅膀收拢成保护的弧度,刚好能补上她银饰的缺口。
“戴上它。”他的声音混着远处拍卖师的槌响,“从今天起,林茧,你是我沈星阑的‘茧’。”
指腹触到戒指内侧的刻痕,是极小的摩尔斯电码点划——此刻她还看不懂,但掌心的温度却突然烫起来,像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婚契,也像眼前这个男人藏在雪松气息里的,未说出口的誓言。
暴雨仍在拍打着通风口。林茧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最后一页:“当星芒穿过茧壳的裂痕,记得握住那道光是唯一的救赎。”而此刻,沈星阑指尖的抗过敏药正在融化,药片边缘沾着他指腹的温度,落在她掌心的茧疤上,像颗即将发芽的星子。
原来有些契约,从一开始就不是交易。而是有人在她看不见的时光里,用七年织就的,让活人失控的——茧与星芒的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