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欧玫瑰
晨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匡提科海军基地,六点三十分的朝阳刚刚刺破云层,将基地主楼前的星条旗染成橘红色。哨兵科尔曼正在第三号岗亭交接班,忽然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吸引了注意力。
那声音不像普通汽车——更像是某种猛兽的低吼,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感。科尔曼眯起眼睛,看见一辆通体漆黑的乌拉尔M72摩托车穿过晨雾驶来,流畅的线条和改装过的排气管显示出这不是普通的军用车辆。
"停车检查!"科尔曼举起停车牌,同时右手下意识按在配枪上。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警戒线前,驾驶者利落地摘下头盔,一头耀眼的金发在晨光中如同融化的黄金般倾泻而下。科尔曼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双从防眩目护目镜后露出的眼睛是他在海军服役十年间见过最锐利的蓝色,像是西伯利亚冰川最深处凝结的冰晶。
"早上好,列兵。"女人的英语带着轻微的斯拉夫腔调,像大提琴最低音弦的震颤。她单手递过证件时,科尔曼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有一道浅色的戒痕,右手虎口处则布满细小的疤痕——那是长期使用 firearms 的标记。
科尔曼翻开证件,NCIS的钢印下面赫然印着:斯维特拉娜·亚历山德罗夫娜·贝里科娃,特别顾问/战术教官,安全许可等级:Omega-9。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在海军犯罪调查处工作三年,他从未见过活生生的Omega级特工。
"欢迎您到来,长官。"科尔曼挺首腰板敬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需要我通知——"
"不用。"斯维特拉娜己经重新戴上头盔,修长的手指将散落的金发别到耳后,这个女性化的动作与她周身散发的锋利气质形成奇妙反差,"有人等着呢。"
摩托车咆哮着驶向主楼,留下科尔曼站在原地,鼻尖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不是香水,更像是雪松与火药混合的气息。
吉布斯站在NCIS总部大楼七楼的落地窗前,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那辆黑色摩托车穿过晨雾驶来的全过程。二十年了,这个女人还是喜欢这种夸张的入场方式。他嘴角微微抽动,转身走向电梯时,顺手将办公桌抽屉里那瓶珍藏的1985年圣彼得堡伏特加往里推了推。
大楼前,斯维特拉娜将摩托车停在了标有"局长专用"的车位上。她摘下头盔,熟练地将长发挽成一个严谨的法式发髻,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左耳后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疤——1994年格罗兹尼巷战留给她的纪念品,比任何勋章都更能说明她的身份。
"我以为苏联解体后你就该戒掉这种浮夸的做派。"熟悉的声音从台阶上方传来。
斯维特拉娜头也不抬地从摩托侧箱取出一个黑色公文包:"而我认为美国海军应该教会你准时——"她终于抬头,冰蓝色的眼睛对上来人的视线,"你迟到了两分钟,吉布斯。"
莱罗伊·杰思罗·吉布斯站在第三级台阶上,灰白的短发在晨光中像镀了一层银边。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西装,左手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两人之间隔着七级台阶和二十年的光阴,空气却仿佛因他们的对视而凝固。
"堵车。"吉布斯走下台阶,递过保温杯,"浓度够烧穿胃壁,按你教的方法煮的。"
斯维特拉娜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吉布斯的目光在她左手无名指的戒痕上停留了0.3秒——比上次见面时淡了些,但依然可见。她假装没注意到,啜饮一口黑咖啡,舌尖精准地分辨出其中的细微差别。
"危地马拉安提瓜产区,海拔1500米以上的豆子,"她眯起眼睛,"水温92度,比标准高了2度。你用了新的温度计?"
吉布斯轻哼一声,接过她的行李包:"欢迎回来,教官。"
他们并肩走上台阶,斯维特拉娜的步伐精确得像用游标卡尺测量过。吉布斯注意到她换掉了苏联时代的制式军靴,改穿一双意大利产的战术靴——依然全黑,但鞋跟处多了0.5英寸的隐蔽增高。这个小细节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大楼前厅的安保人员立正敬礼,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这个陌生的金发女子。她的存在感如此强烈,仿佛一把出鞘的军刀被带进了满是塑料玩具的房间。
"你的小朋友们在几楼?"斯维特拉娜按下电梯按钮,指尖在金属表面留下几乎不可见的指纹。
"七楼。"吉布斯注意到她按的是俄式按法——用中指第一节指腹而非指尖,"迪诺佐会是个麻烦。"
"安东尼·迪诺佐,"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斯维特拉娜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平板电脑,"32岁,前海军警署,专长是卧底行动和人际关系。喜欢意大利歌剧和定制西装,衣柜里有七套不同颜色的Tom Ford。"她划动屏幕,"最近三个月约会过六个不同女性,全部 blonde。"
吉布斯挑眉:"你做了背景调查。"
"基础功课。"斯维特拉娜点开另一个文件,"蒂莫西·麦基,麻省理工双学位,智商170,但缺乏实战经验。凯特·托德——"她的声音微妙地柔和了些,"射击成绩优异,移动靶命中率87%,静止靶96%。父亲是罗伯特·托德上校,1987年我们在柏林有过...合作。"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七楼。斯维特拉娜将平板塞回公文包,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那里别着一枚没有任何标识的银质徽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一总局的遗物。
会议室里的谈笑声隔着三十米走廊清晰可闻。吉布斯推开门时,托尼·迪诺佐正坐在会议桌上模仿莫内特局长的南方口音,麦基笑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凯特则无奈地摇头。
"立正!"吉布斯的声音像子弹般射入房间。
三人瞬间弹跳起来,托尼的咖啡杯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被斯维特拉娜稳稳接住,一滴未洒。
"团队,"吉布斯简短地说,"这位是斯维特拉娜·贝里科娃特别探员。从今天起担任我们的高级顾问和战术教官。"
托尼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挂起招牌式的迷人微笑:"哇哦,boss从没说过他的教官是...这么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士。"他走上前伸出手,"安东尼·迪诺佐,但你可以叫我——"
"托尼。"斯维特拉娜握住他的手,突然流利地说起了意大利语,"你今早用的是Acqua di Parma的ia系列,前调中柠檬含量比标准配方多了3%,说明这是去年圣诞节收到的礼物。而领口残留的el No.5与你现在用的古龙水不搭,证明你昨晚的约会对象换了人。"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补充道,"告诉玛丽莎,她落在你公寓的耳环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
托尼的笑容僵在脸上,麦基在一旁发出被呛到的声音。
"麦基探员,"斯维特拉娜转向他,切换回英语,"你上周提交的'海妖'追踪算法在回溯三层加密通讯时会出现0.3秒的延迟,这个漏洞如果被利用,足够一个熟练的黑客植入整套监控程序。"
麦基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那个算法还在测试阶段!而且三层加密回溯是我们独有的技术,理论上不可能——"
"理论上?"斯维特拉娜从公文包取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里有份1991年克格勃第七局的内部手册,第38页详细记载了类似技术的原型。午餐后我会告诉你如何修正。"
"而凯特·托德,"斯维特拉娜最后看向金发女探员,这次语气明显柔和,"你父亲会为你骄傲。他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创下的障碍跑记录保持了十二年——首到去年才被打破。"
凯特睁大眼睛:"你认识我父亲?"
吉布斯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会议室电话突然响起。达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吉布斯,你们得立刻过来。海军造船厂B区发现一具海军中尉的尸体,初步判断是自杀,但有些细节不太对劲。"
"出发。"吉布斯简短地说,团队立刻行动起来。
斯维特拉娜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匆忙收拾装备的三人组,最后落在吉布斯身上:"你带出来的团队,吉布斯?"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失望,"连最基本的现场装备检查都不会?"
托尼猛地抬头:"嘿,我们可是NCIS最优秀的——"
"你的手套放在右边口袋,应该放在左侧以便快速取用。"斯维特拉娜打断他,"麦基的取证包少了紫外线灯和静电吸附膜。而托德探员——"她指向凯特的装备带,"你的备用弹匣装的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但配枪是.40口径的Glock 22。"
会议室鸦雀无声。吉布斯嘴角微微抽动——那是他极力忍住笑容时的表情。
"五分钟后楼下集合。"斯维特拉娜转身走向门口,"建议你们重新检查装备,孩子们。这不是大学里的犯罪学实践课。"
去往现场的车内,斯维特拉娜坐在副驾驶位置,仔细阅读达基发来的初步报告照片。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将平板电脑转向后座:"看出问题了吗?"
托尼和麦基凑过来,凯特从驾驶座后视镜观察着。
"看起来就是标准的自杀现场啊。"托尼耸耸肩,"手枪在右手边,遗书在桌上,没有挣扎痕迹。"
"三点。"斯维特拉娜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伤口角度与自射击不符——子弹从下颚进入的角度应该是70度左右,但这个接近85度,说明枪口是被外力压在下巴上的。"
她的指尖划过屏幕:"第二,射击残留物集中在左手,但死者是右撇子——看他手表戴在右手腕,这是右撇子的典型特征。第三——"她放大照片的一角,"军装领口歪了,一个会在自杀前擦亮皮鞋的军官不会这样对待制服。"
车内一片寂静。吉布斯从后视镜里与斯维特拉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微微点头——那是二十年前在莫斯科寒冬中培养出的默契。
当车停在案发现场,斯维特拉娜第一个下车。她站在公寓门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鼻翼微微翕动,仿佛能从空气中嗅到罪恶的痕迹。
"杏仁味,"她突然说,"苦杏仁。不是自杀,是谋杀,凶手用了氰化物。"
吉布斯己经戴好手套:"法医还没到,你怎么——"
"嗅觉记忆。"斯维特拉娜睁开眼,"1989年东柏林,克格勃用来处决叛徒的标配。"她迈步进入现场,像一柄出鞘的军刀,锋利而不可阻挡。
吉布斯跟在她身后,目光中闪烁着某种久违的光芒——那是战士认出同类时的眼神。二十年了,东欧玫瑰依然带着她的刺,在晨光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