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京口西津渡。
一艘小船靠岸,张珩与段荣再次踏上这熟悉的土地。
寒风吹过江面,带着湿冷的腥气。
张珩此行的目的很明确,找到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幼龙,刘裕!
刚走出没多远,一声中气十足声音传来。
“书生!你还活着!!哈哈哈哈哈!”
段荣反应极快,瞬间侧身挡在张珩身前,右手己按在刀柄上了。
张珩也是一愣,随即认出了那熟悉的声音和那张脸。
来人正是刘裕!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精悍的汉子,应该都是在此地当苦力。
“刘大哥!许久不见!”
张珩顾不上惊讶,客气上前一礼。
段荣见张珩认识,这才缓缓松开刀柄。
但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上下打量着这个气势迫人的汉子。
刘裕几步冲到眼前,完全无视了段荣。
大手一把抓住张珩的胳膊,激动的喊道。
“那日太忙,连句正经谢都没顾上说!后来去军营寻你几次,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军老爷,非逼老子当场画押参军才肯通传!呸!”
“刘大哥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张珩有想笑,你这气势人家不把你抓进去就不错了。
“罢了罢了!”
刘裕大手一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个小弟。
“你能囫囵个儿回来就好!走!今日哥哥做东,请你吃酒!一醉方休!”
随后拉着张珩就走,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咧嘴笑着跟上。
几人来到渡口一家还算干净的酒楼。
店家掌柜一见来人是刘裕这个有名的“麻烦人物”。
眉头刚皱起,又见段荣腰间那块代表北府军身份的腰牌。
立刻换上了一副殷勤笑脸,点头哈腰地将他们引上二楼雅座。
张珩心中暗笑,看着刘裕身后那几个眼巴巴望着菜单喉结不断滚动的兄弟。
再看看刘裕那副“今日老子请客你随便点”的豪迈架势,哪里还不明白这位打的什么算盘。
分明是囊中羞涩,又想招待兄弟,便拉上自己这个“有身份”的“肥羊”来充场面。
不过张珩并不在意,这次找刘裕就是想让他当自己的亲兵,不过看来这家伙如今很讨厌当兵。
虽然身为参军有权在北府军中挑选,但张珩更想在流民里挑选。
比如像刘裕的这三个小弟就不错。
酒过三巡,桌上一片狼藉。
刘裕使了个眼色,他那三个小弟立刻会意。
麻溜地将盘中残羹剩肉打包带走,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段荣也识趣地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雅间内只剩下两人。
“书生,”
刘裕抹了把嘴上的酒渍。
“有事找我?”
张珩点点头,提起酒壶为刘裕重新斟满。
“刘大哥京口比较熟悉,小弟想托你寻些人。”
“寻人?”
刘裕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
“嗯,要身怀绝技的!”
“绝技?偷鸡摸狗?翻墙越户?还是能造奇巧淫技的匠人?”
“都要!三教九流,鸡鸣狗盗,只要有一技之长,尤其是能工巧匠,甚至懂水利、会烧窑的!还有市井豪侠,敢打敢拼的游侠儿!”
刘裕眼中有些疑惑,随后拍了下大腿。
“哈!这类人物,京口水陆码头,多得是!老子认识的侠儿里,就有能开锁如探囊取物,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
张珩说着,从怀中掏出三个沉甸甸的金饼。
“刘大哥,这是定钱!寻人的开销,还有他们安顿的花费,都从里面出。工匠我先带走!”
刘裕看着金饼,咧嘴一笑,却只伸手取了两块。
“用不了这许多!老子办事,自有门道,花不了太多冤枉钱!”
说着将金饼揣入怀中,又道。
“对了,你之前说还要五十名精壮青年?”
“正是!”
刘裕却皱起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书生,不是哥哥推脱。如今这世道,京口还算好的,可青壮劳力,要么被强征入役,要么自卖为奴,要么就饿得只剩一把骨头,哪还有像样的精壮?能凑出些勉强能扛矛的就不错了!不过那些流民帅估计手里有人,那些人只要给吃的什么都干!”
张珩知道刘裕没骗自己,看来想要好一点的人还得找那些流民帅了,不过当下还不行,得先搞钱。
......
次日清晨,花楼。
张珩在锦被的温软中醒来。
无意间触到一团柔软的肌肤,张珩猛地一惊,急忙起身!
锦被滑落,露出枕边女子半截凝脂般的玉背,乌发如瀑散落。
女子也被惊醒,身体瞬间蜷缩,将头深深埋入被中,只余微微颤抖的肩膀。
张珩脑中嗡的一声,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
起身后在一片狼藉中寻找自己的衣物,首到穿戴整齐,也没再看那女子一眼。
顺便将刘裕在心中反复咒骂了一遍又一遍,发誓烧制的第一颗玻璃珠子一定要塞到这家伙嘴里。
整理好衣冠,张珩匆匆推门而出,鸨母和龟奴竟无人阻拦。
刚踏出花楼那脂粉气浓重的大门,清冷的晨风扑面,就见段荣一脸愧色地候在对面。
“先生!属下失职!昨夜那泼皮刘裕......”
“罢了!你玩不过他的!”
张珩摆摆手。
“他人呢?”
“西城牙市!正在挑人呢!”
两人匆忙赶到西城。
牛马粪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张珩第一次逛这种牙市,建康城是没有的,也算大开眼界了。
怪不到刘裕说什么人都能找到,这哪里用找。
自卖为奴的人都排成长队了。
不过张珩需要的匠人好像很少,自卖多的都是老幼和女人。
没走多远,一排排带着枷锁的人就出现了。
张珩看到这些人里面竟然连胡人都有。
有的人一看就像是当过兵的。
张珩也问了价格,打过仗的老兵价格很贵,但也最多十几贯钱。
会骑马的胡人兵要五十贯,特别是鲜卑族很是抢手。
张珩暂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北府军也不会收胡人。
远远的就听到刘裕跟人砍价的声音。
“二十贯?你当这是西域汗血马?!”
“刘大,瞅瞅这老倌手上的茧子,这是打铁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