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与铜的开端

砰！

金属撕裂的尖啸灌满耳朵。

子昭猛地向前扑去，安全带勒进皮肉，钝痛首冲脑门。挡风玻璃蛛网般炸开，冰冷的空气裹着雪片刀子一样刮进来。意识像断电的屏幕，嗡地一声彻底黑沉下去。

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钉在视网膜上：溅在方向盘上的深红血点，旁边倒扣着一本黑色硬壳书烫金的字母闪着幽光——《死灵之书》。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下坠，坠入连梦都没有的虚无。

……

酷热如鞭子抽在脸上，窒息感猛然将他拽回！

不是医院消毒水味。是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儿，混着一种刺鼻、古怪的香料焚烧的烟，像劣质塑料烧焦，又混着腐烂花草，死命往鼻孔里钻，熏得胃袋翻江倒海。

“呃……”子昭的喉管痉挛，想吐，却只有空响。

睁开眼皮的瞬间，视觉仿佛泼上了一层浑浊的油彩。粘稠、晃动的橙色火光。不是电灯，是巨大的…火堆？摇曳的火苗舔舐着视线中央一座庞然大物。

一口鼎。

巨大得不像现实！通体泛着沉郁的古铜色光芒，绝非博物馆里温顺的青铜。鼎壁盘踞着狰狞的纹路——裂目獠牙的兽面、纠缠的蛇形，像某种活物的浮雕，在火光映照下扭曲蠕动。滚滚热浪从鼎口翻涌上来，扭曲了空气。

“卟——”

一声闷响，黏糊糊的，近在咫尺。

子昭的眼珠艰难转动，循着声音望向左前方几米外的空地。

人。

好多的人。密密麻麻地跪伏在地，深色麻布衣衫破旧不堪。他们无声地颤抖，头颅死死抵着滚烫的黄土地面，不敢抬半分。绝望的气息浓得压过血腥。

空出的那片圆形小高台，两个头缠血红布条、赤裸上身的壮汉，正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是个男人，脸上刺着黑黢黢的字。他像被抽掉了脊梁的虾，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眼睛瞪得溜圆，布满血丝。

一个红布壮汉单手钳住男人的下颌，狠狠向后掰，迫使他整个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汗水和污垢浸透的皮肤绷得死紧。血管在皮下狂跳。

另一人上前，手中紧握一把东西。

子昭瞳孔骤缩。那是刀？像匕首，但刃口更首、更阔！青灰色的金属表面，刻满和巨鼎上同样令人不适的诡异纹路。在火光下，那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刀光一闪！

没有尖叫，只有极其短促的“噗嗤”一声。滚烫的红色液体，在子昭视网膜上炸开一片猩红泼墨！

头颅滚落在地，失去躯干的颈腔像破损的水管，深红的血喷泉般向上、再无力地泼洒而下。几滴温热、黏稠的液体，甚至溅到了几米外子昭的手背上。

“呕！”胃袋彻底失控。他猛地侧过头，胃酸灼烧着食道，伴随着抑制不住的痉挛干呕起来。

手指紧紧抠进身下硬得硌人的黄土中，指甲缝里满是沙砾。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风吹过，刺骨的冰凉。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打架，全身肌肉都在惊惧中僵硬。

“祭！礼！不！恭！”

一个宏大、威严，却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砸下，每一个字都震得人耳膜生疼。

声音来自……高台正上方。

子昭忍着眩晕和呕吐的冲动，艰难地抬起剧痛的头颅。

高台正后方，一方巨大的玉石阶座。阶座上，一个身影如山峦般矗立。

宽大的袍袖以深青为底，边缘缝缀着细密的、打磨成鳞片状的深色玉石，在火光中流动着幽暗的光。袍服之外，覆盖着整块巨大、未经雕琢的金黄色兽皮，肩头用两个沉重狰狞的青铜兽头咬合固定，毛皮蓬松粗糙，透着原始的蛮荒气息。

脸部…被覆盖住了。一张光洁厚重的黄金面具遮挡了一切，面具造型并非人面，而是更接近某种冷漠的、非人的神兽或图腾，光滑冰冷的表面反射着跳跃的火光，空洞的眼孔仿佛深渊。

面具下那双眼睛——或者说，是面具后凝视的位置——正落在阶下干呕不止的子昭身上。没有斥责，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俯瞰尘埃的、绝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像在观察一只在祭坛边缘失态挣扎的虫子。

我是谁？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他吗在做什么？！

子昭的脑子被巨大的问号撕裂，混乱如麻。车祸前刺眼的刹车灯、破碎的挡风玻璃、那本诡异的黑壳书……和眼前这喷溅的鲜血、嘶吼般的咒语、冰冷的黄铜巨鼎、非人般的金属嗓音、俯视着自己的无面金神……所有碎片疯狂旋转，却根本无法拼凑。

“爻贞子大人！”

一个明显压抑着焦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混乱思绪。

只见一个身披镶青边玄色短打、腰配短铜剑的汉子，正单膝跪在阶座下方不远处，额头重重顿地。他胸口那面磨得锃亮的黄铜护心镜上，溅满了新鲜的泥点。他双手高高捧起一卷裹在褐色兽皮中的东西，仔细看，那是一卷捆束得极其规整的青色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