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榻惊魂:金纱帐里醒昏君
剧痛如凿,张伟的意识在虚无中沉浮。
没有键盘敲击声,没有主机嗡鸣。绝对的死寂中,最后残留的感知是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捏爆的剧痛,还有指尖碰倒咖啡杯时,液体泼洒键盘的微弱黏腻感。
光,蛮横地刺破黑暗。
张伟猛地睁眼。
金红撞入视野。层层叠叠的明黄帐幔从极高处垂落,厚重如凝固的云,金线在昏暗光线下游走,绣出狰狞盘绕的五爪金龙,龙睛冰冷,鳞甲森然。沉甸甸的金色流苏悬在帐幔边缘,随他视线的晃动,折射出幽微的光。
空气粘稠。甜腻到发齁的异香霸道地钻入鼻腔,混着陈年紫檀木的沉郁,还有一丝……铁笼里野兽皮毛特有的腥膻。这味道陌生、浓烈,熏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艰难下移。身下是难以想象的宽阔,深紫泛黑的锦缎光滑如活物,在晦暗光线里流淌着隐秘的光泽。深色紫檀木雕出繁复的祥云与兽首纹样,冰冷坚硬地支撑着这份奢华。这绝非他那个堆满文件的工位隔断。
床沿边,几个青色身影垂手侍立,如同没有生命的陪衬。圆领袍浆洗得笔挺,面白无须,下巴光洁得诡异。他们低眉顺眼,呼吸轻得仿佛不存在,是这背景的一部分。
远处,巨大的鎏金兽首香炉蹲踞在阴影里。狰狞的兽口微张,一缕极淡的青烟袅袅逸出,无声融入那令人窒息的甜香。
这是……哪里?
混沌的脑子像塞满滚烫的铅块。眩晕感如同宿醉未醒的海浪,一波波拍打着意识堤岸。凌晨办公室的荧光灯,桌角冷掉的咖啡,心脏爆裂般的绞痛……记忆碎片尖锐清晰。他记得自己伸手去够速效救心丸那小小的棕色药瓶……
“陛下?”一个尖细得如同金属刮擦、带着刻意掐出的谄媚的声音,突兀地在床边响起。正是其中一个“泥塑”。他微躬着身体,脸上瞬间堆砌起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笑容,“陛下醒了?可是昨夜在豹房……呃,歇息得不安稳?奴婢这就吩咐人……” 声音在“豹房”二字上,微妙地打了个滑,掺入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
陛下?
豹房?
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伟麻木的神经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疯狂窜升!这寒意比西伯利亚的罡风更刺骨,让他的皮肤瞬间绷紧,汗毛倒竖!
不是梦!
这压迫的金色牢笼,这死寂的奢华,这称呼……绝对,绝对不是幻觉!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泼满他意识的画布。他,张伟,一个被PPT和KPI压垮在凌晨工位上的社畜,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是……陛下?豹房又是什么鬼地方?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油锅,在他颅腔内疯狂炸裂,带来撕裂般的胀痛。
“陛……陛下?”那太监总管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声音里的谄媚掺入一丝真实的惶恐。他偷眼觑着龙榻上年轻“皇帝”惨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
张伟——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躯壳的灵魂——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烈异香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水……”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他喉咙里艰难挤出。
“哎!哎!快!快给陛下奉参汤!温的!”太监总管如蒙大赦,尖声指挥着。立刻有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端上一个温润的白玉盏。
张伟(姑且还如此自称)没有接。他强撑着沉重的身体,半倚在冰冷的雕花靠背上,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总管那张白胖的脸上。“这是何处?”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再说一遍!”
总管被他看得浑身肥肉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回……回万岁爷的话,此乃西苑豹房,万岁的寝宫啊!奴婢……奴婢刘瑾,伺候万岁爷……”
西苑豹房!
刘瑾!
这两个名字如同第二记重锤,狠狠砸在张伟混乱的认知上!一些模糊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碎片知识瞬间被激活——明朝!正德皇帝!权阉刘瑾!那个臭名昭著的“立皇帝”!
荒谬感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将他溺毙。他成了朱厚照?那个历史上著名的、荒唐透顶的昏君?!
“滚……”他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疲惫而充满暴戾,“都滚出去……朕……想一个人静静。”
“陛下……”刘瑾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双骤然睁开的、布满血丝、充斥着暴戾与惊惶的眼睛,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他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起身,对着周围同样吓傻的太监宫女一挥手,一群人如同退潮般仓惶地、无声地退出了这间巨大奢华的寝殿。
沉重的殿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缓缓合拢。
死寂,再次降临。
只剩下张伟(朱厚照)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空旷得能听到回声的殿宇内孤独回荡。他靠在冰冷的紫檀木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社畜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战栗。昏君?豹房?刘瑾?这一切像一个荒诞离奇的噩梦,他却找不到醒来的开关。绝望的藤蔓在心底悄然滋生——躺平?摆烂?像历史上那个正德一样,醉生梦死?至少……还能快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