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起雪粒,扑在张家口驿站的窗棂上。
清晨刚过,厨房里便己热气腾腾,锅碗碰撞声此起彼伏。
李西儿拎着一桶热水走进厨房,脚步轻快,眼神却始终有意无意地扫向那个厨子。
那人正站在案板前切肉,动作利落,刀光如练。
他似乎比昨日更警觉了些,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有没有人进来。
李西儿将热水放下,装作若无其事地靠在灶台边,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观察那人的动作。
只见他左手压住羊腿,右手一刀劈下,力道十足,刀锋划出一道弧线,像极了骑兵挥刀斩敌。
“嘶——”李西儿心头一紧。
这不是中原庖厨的手法,而是草原骑手才有的习惯动作。
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炭头,在袖口内侧画下一个弯刀形状。
他知道,“线人赏格”的规矩是:只要发现可疑之人、可疑之物、可疑之事,便可上报领赏。
可他没读过多少书,不会写那些正式字眼,只能用图画记录。
厨房外,驿丞正坐在文书房中翻阅昨夜抄录的商队登记资料。
他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这厨子……有点问题。”
他翻到备注页,再次确认那段话:“曾于三个月前在居庸关某客栈短暂供职,后因‘行为异常’被辞退。”
“行为异常?”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随即叫来一名小吏,“去,把那厨子最近三天的活动轨迹整理一下,还有,查查他每日进出厨房的时间。”
“是。”小吏应声而去。
驿丞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积雪未化的石板路。
“若真是敌探,为何偏偏选在这时候?”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支皮货商队,恐怕不是来做生意那么简单。
午后,厨房依旧忙碌,但气氛己不如昨日轻松。
厨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变得谨慎许多,连说话都少了。
几个脚夫围坐在角落喝酒,有人忽然笑道:“老哥,你这刀法真有劲儿,跟打仗似的。”
厨子端起酒碗,嘴角微微一扬:“草原上长大的,不练点力气怎么活?”
“那你咋使弯刀?咱们这边都是首刀啊。”
“弯刀顺手。”他说完,低头喝了口酒。
可就在他放下酒碗的一瞬间,手腕一转,刀刃顺势滑入腰间鞘中,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李西儿看在眼里,心跳不由加快。
他借口去取柴火,溜出了厨房。
驿站后院,有一间专门用来喂养信鸽的小屋。
李西儿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摸进屋内,从墙角一个木箱底下抽出一张旧纸。
他蹲在地上,掏出炭笔,开始画图。
先是一个大圆圈,代表驿站;再是一条横线,代表厨房;然后画了一把弯刀,旁边写着:“非汉式”。
他又画了一个小人,手里拿着刀,脚下踩着一只狼头图案。
画完之后,他检查了一遍,觉得还不够清楚,又在边上添了一句:
“今早见其切肉似骑兵挥刀。”
写完,他将这张纸小心地叠好,塞进随身携带的一个布袋中。
他知道,驿站设有“线人赏格”制度,凡是提供有用线索者,皆可得银十两。
而这条消息,值这个价。
傍晚时分,驿站门口来了一个挑担的老汉。
他是驿站负责喂鸽子的杂役,平时沉默寡言,只管照顾这些飞鸟。
李西儿认得他,赶紧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
老汉听完,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条,转身进了鸽舍。
不多时,一只灰羽信鸽展翅高飞,消失在暮色之中。
李西儿望着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己经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就看这只鸽子能不能把消息送到该送的人手里了。
夜幕降临,驿站灯火渐次亮起。
厨房里,厨子正在收拾东西,动作利落,神情冷峻。
他身旁一人低声问:“要不要换地方?”
“不用。”他摇头,“现在动反而引人注意。”
“那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他语气平静,“这只是第一站。”
说完,他从包裹最深处取出一把弯刀,轻轻擦拭刀刃。
刀柄上隐约可见一个图案——狼头。
他将刀藏回包袱,拉上斗篷,走出房门。
风雪中,他的身影渐渐隐入黑暗。
而在他身后,驿站屋顶之上,一只信鸽正悄然起飞,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数日后,一封加急密报落在了张三的案头。
他打开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纸上画着一幅粗糙却清晰的图:一个厨子,手持弯刀,刀柄上有狼头图案。
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今早见其切肉似骑兵挥刀。”
张三盯着那幅图,沉思片刻,随即拿起朱笔,在旁边批注一行小字:
“速查此人身份,并调取其过往履历。”
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边乌云密布,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他喃喃自语:“看来,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他站起身,走向驿站情报室,命人备马。
“我要亲自去一趟张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