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甘娜的身影自虚空中浮现,暗紫色蝠翼在身后舒展,高跟鞋轻点地面时激起一圈涟漪。她猩红的指甲划过唇瓣,目光扫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人,最终定格在里德与弗林交握的手上。
“瞧瞧,两个地共联的乖宝宝又在玩救世主游戏了?”她嗤笑着打了个响指,一团黑雾将昏迷的杰西尼托起,“这些蓝星人啊,明明骨子里渴望着放纵欲望、撕碎规则,你们偏要给他们套上'集体主义'的项圈——”
“那不是项圈,是镣铐碎裂后的新生。”里德松开弗林的手,湛蓝色的双眸覆上一层金色,流转着数据流,“你口中的'自由'不过是让羔羊在狼群中裸奔。”
莫甘娜挑眉,指尖黑雾凝成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书页无风自动:“数万年来,我见证过无数文明。当个体突破道德枷锁、拥抱本能时,才是生命最璀璨的形态。你们那套'解放全人类'的童话,和神圣凯莎的正义秩序一样可笑。”
弗林上前半步,发梢泛起微光:“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当生产资料被少数人垄断,无产者连温饱都无法保障时,谈何自由选择?”
“哦?”莫甘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弗林身后,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那你怎么解释苏联解体?当你们强行把人类塞进理想主义的模具,他们反而用鲜血砸碎了枷锁。”
弗林抬手召出一面全息投影,先驱者们在伦敦街头演讲的画面徐徐展开:“苏联的失败恰恰证明,纯粹的制度无法替代人的觉悟!真正的自由需要物质基础与精神觉醒的双重革命——”她抬手召出一面全息投影,画面中闪现出桑卡拉在布基纳法索推行土地改革的影像,“你看,当被压迫者掌握知识与武装,他们能亲手砸碎锁链!而你的‘堕落自由’只会让他们在欲望中沉沦,最终沦为强者脚下的尘埃!”
莫甘娜眯起眼,暗能量如毒蛇般缠向里德的脖颈:“小东西,你混淆了因果。没有个体欲望的迸发,何来文明的进步?你们扼杀本能,推崇自我牺牲,不过是另一种精神奴役。”她突然逼近弗林,气息冰冷如刀,“告诉我,若自由必须依靠‘集体’施舍,那与神的恩赐有何区别?”
“因为集体不是神,而是每一个人的总和!”里德低喝一声,联盟制式单兵护盾启动弹开莫甘娜的攻击。
“带平民先走!”他对弗林吼道。
随后他首视莫甘娜,瞳孔深处浮现出幼时长辈教导的虚影,“先贤说,‘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这不是施舍,而是通过斗争实现的必然——当被压迫者打破压迫者的枷锁,自由便不再是零和游戏。而你——”他指向莫甘娜身后翻涌的暗能漩涡,“你鼓吹的‘自由’,不过是让强者以自由之名垄断权力,正如资本家以‘自由市场’榨取剩余价值!”
莫甘娜的指尖微微颤抖。数万年来,她以“自由”为饵蛊惑众生,却第一次感到某种根基的动摇。她忽然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精彩!可惜现实是——”她掌心浮现出黑洞般的能量球,“我的小可爱们在堕落中获得的,比你们那个乌托邦实在得多!”
“那不过是多巴胺的骗局!”里德迎着能量风暴向前,皮肤在辐射中片片剥落,“当非洲儿童学会第一个字母时的笑容,比毒品更令人沉醉;当流水线工人第一次在股东大会投票时的战栗,比杀戮更令人兴奋——这才是属于人类的,真实的自由!”
黑洞能量球突然剧烈震颤。莫甘娜绝美的面容扭曲如恶鬼:“闭嘴!你们这些...这些...”
“这些真正触摸过未来的人。”弗林接话的瞬间,基因引擎完成最后演算。整个纽约上空浮现出了地球千年来对自由的追求的史诗:
那是1921年泛湖的木船、1945年柏林国会大厦的红旗。
是2030年先烈任昕妤过载丹心一号核聚变原型反应堆前“我绝不会让我的成果成为压迫者手中带刺的长鞭”的呐喊。
是2056年先烈周鸾带领国际人民阵线明知根本赢不了却知其不可而为之,对上传意识到机械身躯自诩新人类的权贵们发起绝望的起义。
是2084年李民重组联合军,“20年前打输了,20年后再打一次”战斗至死的不屈宣言。
是2123年第一军团军团长海伍德打响的反抗篡夺人类联邦最高权力的暴君们的第一枪
是2134年李民带领新生的人社联军队在小行星带辗转腾挪与人联改组而来的帝国军队爆发会战前的“暴君必死”战前动员
百万道声音跨越时空汇聚成洪流:
“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
莫甘娜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三万年积累的辩词在喉间翻涌,她却想起被凯莎镇压时,那些高呼“自由”的恶魔们如何在饕餮入侵时第一个抛弃妇孺。黑雾幻化的典籍纷纷崩解,露出核心处一缕苍白的火焰。
“够了!"她尖啸着挥手,黑洞能量球被打入恶魔之爪扑向里德,“你们根本不懂真正的自由!”
“小心!”弗林撞开里德,护盾在恶魔之爪下脆如薄纸。里德的殷红血液溅在墙面上,基因修复程序在致命伤前疯狂报警。
莫甘娜踩着高跟鞋逼近,恶魔之爪抓住里德的身躯:“最后给你上一课,小东西——自由永远属于强者!”
“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巨爪一点点收紧,“在永恒湮灭面前,你们那套幼稚的——”
里德咳着血沫轻笑,“真是......狼狈啊......”
“不过您发现了吗?"他染血的嘴角勾起弧度,“当您动用暴力镇压时,就己经输掉了这场辩论......”
染血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暗能量编码:“那你...为何不敢让全宇宙的奴隶、无产者以及一切正遭受不公与压迫的人......看到这段对话?”
恶魔女王的瞳孔剧烈震颤。在她身后,弗林用最后力气启动了地共联的广域暗通讯广播。无数文明的中继站自动转译着这场辩论,死歌书院的卡尔停下虚空实验,烈阳星的潘震松开按在恒星驱动按钮上的手... ...
梅洛天庭的鹤熙啜了一口杯中的红茶轻轻放下杯子,“凉冰这蠢货,现在才想到为什么凯莎一首不愿意跟人类讨论这些理念。”
“他们的这段对话,足够把己知宇宙的神权秩序的根都给掘了。”
里德嘴角溢血却仍在冷笑:“你恐惧真正的自由!根本不敢面对真正的自由!因为那意味着失去众生的权力——当人类意识到团结的力量,神明就该退下王座了!”
“它将刺破终极恐惧的谎言——它告诉所有被压迫者,自由不是恩赐,而是需要亲手锻造的权利!”
“找死!”莫甘娜彻底撕破优雅伪装,恶魔之爪骤然扼紧,抓着里德向弗林锤去,时空在绝对力量下扭曲,里德胸腔传来骨骼碎裂声,却仍用最后力气试图将弗林推出攻击范围。
在恶魔之爪命中弗林的瞬间,却在瞬间化为飞灰。
“真正找死的是你。”莫甘娜扭头望去,正对上了刚刚闻讯赶来的李民那冰冷而饱含无穷杀意的双眼,而在他身后,是正在冉冉升起的红日。
里德扭头看向他头一次见到的,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引擎全开近乎动用一切可以或不可以展露的底牌的李民,隐约看见了李民背后那若隐若现、比太阳还要神圣灿烂的金色羽翼,和许许多多他只在历史资料里见过的人,以及许多他不认识、可能在历史中根本就是寂寂无名的人的虚影。
“看来......”里德在弗林怀中逐渐冰冷,嘴角却带着笑意,“被枷锁禁锢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