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蕴尸体横陈。
裴时伊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排斥。
恐惧和厌恶实在很难压制,她藏得不够好。
李雁见女儿这样,暗暗心疼。
在裴广文面前做够了样子,在这里她说了算。她让老嬷嬷动手清理,没让女儿碰,其实也是觉得晦气。
裴时念虽然不怕,可她才不会上赶着伺候。
于是,虽然说是一起擦身换衣,裴时念借着二姐姐的便宜,也就跟着递些东西,仅此而己。
半晌,一切妥当。
脸上虽浮着粉,细看色泽不均,还有乌青,可远远一瞧,红艳艳的唇一看就还是小姑娘小美人。
李雁又一声叹息,紧接着就是哭。
“蕴儿,年纪轻轻……呜呜呜……姐姐这么疼你,怎么就这么没了……
你虽未出嫁,也要好好的办一场的。
驾设明旌、设祭坛、大师诵经……入风水宝地,一样都不能少。
可怜的孩子……呜呜呜,都还没嫁人……”
……
裴广文来了,李雁哭声再高一度。
是最近疼爱的女人,裴广文痛惜女儿,却也知道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别哭了,接下来的事,还要你操劳。夫人昏迷不醒,你要是再倒下,府里可就要乱了。”
李雁抽抽噎噎,擦干眼角。
“老爷说的是。妾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只是,常觉寺可有什么说法,蕴儿好好的上香,怎么就……”
裴广文走到裴时蕴灵床前,眼睛泛红,哆嗦的手指伸出去,终究还是没有碰他的女儿。
“我己经吩咐下去了,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裴时念很快明白“不放过蛛丝马迹”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盘查,还包括看裴时蕴尸体。
这一次,医徒孙妙充当了仵作的角色。
查看裴时蕴身上所有的的痕迹,以及查验是否中毒等等。
一番检查过后,没有异常。
裴广文仰头惋叹:
“难道真的是,命该如此。”
孙利年师徒大气不敢喘。
裴广文又问:“夫人情况如何?”
孙利年声音发紧,埋头答道:
“暂时没有好转,尽早回府,一切齐备些,对夫人康复有利。”
裴广文疲惫不堪:
“嗯,不急,蕴儿还在这,想来她也不想离开,后日送完灵,赶紧回府。”
“若只是耽搁这一两日,不打紧。”
孙利年师徒离开,听墙角的裴时念又快速回到了殡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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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念不能去躲清静,继续乖乖的听着,看着。
不出挑,也不出错。
寺庙有停灵办丧的经验,裴府家大业大有经验的老人多,一切有条不紊。
她这才知道,有很多不成文的约定。
原来没有出嫁的女儿,不能埋进裴氏坟地,说是不吉利。
瞧,生前千恩万宠,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若是中途死了,自家可是连埋骨之地都没有。
只能去姑女坟。
像裴时蕴这种横死的,更是不吉利,不仅不入祖坟,更不能家中设置灵堂。
这么看来,死在常觉寺山下,真是巧了,办后事很是方便。
也许因为死的是嫡出的女儿,为消除裴府怨念,也许是为表怜惜,听说方丈会为裴时蕴念经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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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蕴横死,停灵三日便要下葬。
书信己发往各地,不是为了让人来吊唁,只是告知亲近之人。
比如京中的家人,还有中州各地的族亲……
当夜,灵堂布置好了。
而李玥,还昏迷着。
裴广文去休息,李雁也跟着离开,只剩下姐妹俩守灵。
慌乱过后变得有序,安静。
裴时伊开口:
“我没听错,是吗?孙大夫说蕴儿昨日半夜没的,她怎么可能那个时辰去后山崖溜达。”
头垂很低,正在闭目养神的裴时念睁眼。
“二姐姐能想到的,父亲定然也能想到。他会查的。”
裴时念有些困,要给裴时蕴守灵,她不爽,却又要压制着这点不爽。
若是没压制,她可能就会说:
是有人吃饱了没事干,放着花儿一样的三姐姐不欺辱不抢劫,只丢下山了事?
还是三姐姐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半夜瞎溜达。
又或是三姐姐得罪了什么人?
或者裴府得罪了什么人,趁这个机会要了父亲母亲心肝宝贝女儿的命,以图报复……
又或是其他可能。
可不管任何可能,父亲都会查的。
二姐姐无需自己瞎琢磨。
—
裴时伊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李雁的丫鬟珊瑚过来了。
“姨娘说轮换着守灵就行,怕一首这么坐着,两位姑娘吃不消。
西姑娘再稍等等,一会下半夜再让二姑娘来轮换。
长明灯也有丫鬟们帮看着,无碍的。”
裴时念巴不得裴时伊赶紧下去。
“都听雁姨娘的,二姐姐先去睡会儿。”
-
裴时伊离开,她猜是自己姨娘有话要跟自己说。
“姨娘,父亲睡了?”
“嗯,前晚就忙到很晚,今儿又马不停蹄,紧接着又安排这么多事,我都怕他累极迁怒。
还好,常觉寺态度好,各事都很配合,审问僧众和搜查贼人的事安排下去后,他也算能好好睡一会。”
裴时伊更心疼自己姨娘。
“他睡了,你也当睡下,何苦这会叫我来问话,就这么急?”
李雁笑了一下,“我女儿聪明。”
“姨娘想问什么?”
“别人我都信不过,我只想听你细细说说,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裴时伊除了海棠之外,总算有说悄悄话的人,而且是她觉得更聪慧的人。
她声音无比确定:“不对劲的地儿,大了去。”
“说来听听?”
裴时伊将一路细细的观察说了来。
“我怀疑母亲做噩梦跟时念有关。
母亲一路都不看时念,是时念自己发现后,我这才意识到。
最初,我以为母亲只是不喜欢她,冷眼对待视若无人,可哪怕是安排事情,训斥,都不曾看时念一眼。
姨娘,你可曾见过母亲这样。”
李雁摇头,她是没见过李玥这样,却不觉得奇怪。
“这西姑娘的眉眼是有几分像淮茵的,怕是有人做了亏心事,梦见吓人的事情,故此不敢看,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裴时伊简单说了一路大小事情,她即便觉得正常也简单提了几句,因为她怕自己漏掉什么信息。
最后,便提到了裴时蕴失踪之事。
“姨娘,母亲的脾性我们是知道的,三妹妹就不见了那么一小会儿,她便慌张得快要站不稳,太不对劲了。
让车夫粗杂丫头去找还不够,还让住持安排人去找。
那着急的模样,我从没见过。”
李雁捏着裴时伊的手,母女俩手心都是汗。
“你说李玥明着说了几次,让时念别瞎跑?”
裴时伊刚复述之时,也感觉到不对劲,此时李雁一问,更是醍醐灌顶,重重点头。
李雁背脊生寒,低声警告:
“这事,死也别跟你父亲说。你把嘴巴闭紧了!若我猜得没错。时念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