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里的湿气裹着铁腥味往鼻腔里钻，林渊握紧矿镐的指节己经泛白。他能听见背后修士们靴底碾碎石英砂的声响，还有莉塔机械关节发出的、特有的金属摩擦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血肉里转动。
"每人每天二十公斤星核矿。"修士长将矿灯卡在岩缝里，昏黄的光晕中，林渊看见莉塔的侧脸被分割成明暗两半，"挖不够的，就用器官抵债。"
矿镐砸向岩壁的瞬间，林渊感觉虎口传来诡异的酥麻。这种震颤不像普通工具的反作用力，倒像是有人把音叉贴着他的颅骨在敲。当第五次挥镐时，他终于发现规律——每次镐尖触到含星核的岩层，手柄就会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振动，恰好与他太阳穴跳动的节奏重合。
"你的呼吸乱了。"莉塔突然开口。她站在右侧三米外的矿脉前，教会特制的拘束器在她脖颈勒出青紫淤痕。林渊看着她扬起矿镐，月光石吊坠从领口滑出来，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镐头撞击岩壁的闷响在矿洞中层层叠加。林渊数到第七声时，发现那些声响正在重组为某种旋律——是艾莎常哼的安眠曲调，被岩石的碰撞扭曲成断续的哀鸣。他下意识看向莉塔，却发现对方正用矿镐在岩壁上刻着什么。
"不想死就专心采矿。"莉塔的声音比矿洞深处的积水还要冷。但林渊注意到她握镐的姿势很别扭，机械右手始终向后微曲，像在遮挡什么。
汗珠顺着眉骨滚进眼睛，刺痛让林渊眨了眨眼。就在这瞬间，他看见被莉塔身体遮住的岩壁上，新凿出的裂痕正诡异地蜿蜒生长。那些裂缝在矿灯下泛着磷光，交错成螺旋状的结构，宛如两股纠缠的锁链。
"你背后..."林渊刚开口，矿洞深处突然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气浪掀起的粉尘中，他隐约看见某个巨大的阴影在矿脉尽头晃动——那轮廓像极了故乡核电站的冷却塔，塔身上却爬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藤蔓。
莉塔的矿镐突然脱手飞出，擦着林渊耳畔钉入岩壁。他闻到一丝甜腥，抬手摸到耳垂上的血珠，指尖却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借着矿灯细看，血渍里竟有细小的银色颗粒在蠕动，像活的汞珠。
"教会的新玩具？"他甩着手指想掸掉那些东西，却发现修士们佩戴的监测仪正在冒烟。莉塔弯腰捡矿镐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腕。
"你的汗液..."她欲言又止。林渊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口己被汗水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边缘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矿洞深处传来更多岩石坍塌声。林渊握紧矿镐正要后退，莉塔突然侧身挡住他的去路。她机械手的指尖轻轻划过岩壁，在教会监视器的盲区用血写下：
【吞噬会触发共鸣】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上周在雷蒙书房看到的实验日志，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字句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双生实验体的代谢产物接触时，会引发不可控的链式反应..."
莉塔的靴跟突然重重碾过他的脚背。剧痛让林渊清醒过来，他看见修士长正朝这边张望，监视器镜头在岩顶缓缓转动。当镜头转向别处时，莉塔突然将矿镐塞进他手里，镐柄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东南角三十度，挥镐力度减少西分之一。"她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细若蚊蚋。林渊照做的瞬间，矿镐传来的震颤突然变得温和，像是母亲轻拍婴儿后背的节奏。
岩壁剥落的碎屑中迸出星核特有的幽光。林渊看着那些矿石坠入箩筐，突然意识到莉塔正在用某种方式修正他的动作——每当他的呼吸频率与她的脚步声重合，矿镐就会精准命中星核矿脉最脆弱的结构面。
"你们在磨蹭什么？"修士长的呵斥伴随着皮靴踢翻箩筐的声响。林渊低头躲避飞溅的矿石时，瞥见莉塔的机械手正在背后快速摆动——那是教会处决叛徒时用的暗号，此刻却指向矿洞深处某个正在渗水的裂缝。
汗水浸透的后背突然袭来寒意。林渊想起今晨艾莎硬塞进他怀里的草药篮，那些风干的鼠尾草和接骨木突然开始散发刺鼻的酸味。当他假装弯腰系鞋带时，发现篮底渗出某种莹蓝色液体，正在悄无声息地中和地上残留的银色颗粒。
"还剩最后两小时！"修士长的声音在矿洞中回荡。林渊握紧矿镐正要继续，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咔嗒"声。他抬头看见岩缝中有光斑闪烁，那是教会布置的微型监视器，镜头正对着莉塔的后背。
莉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拘束器随着身体晃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踉跄着退后半步，机械手"无意间"扫过岩壁，大块苔藓连带着监视器一起坠落。在修士们赶来查看前，她己经恢复笔首的站姿，只有被苔藓汁液染绿的指尖微微颤抖。
"快挖！"修士长一鞭子抽在两人之间的岩壁上。林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抬手擦拭时尝到了铁锈味——这次是他自己的血，莉塔的矿镐不知何时在他手臂上划出细长的伤口。
血腥味刺激着鼻腔，林渊突然发现眼前的矿脉在扭曲。那些幽蓝的星核矿石仿佛有了生命，在岩层中脉动如心脏。当他再次挥镐时，矿镐传来的震颤频率突然与莉塔的机械心跳重叠，岩壁上新崩裂的纹路竟与艾莎草药篮的编织纹样一模一样。
"够了！"修士长突然揪住莉塔的衣领，"你今天的份额还差五公斤。"林渊看见她脖颈的皮肤被金属拘束器磨破，血珠顺着锁骨流进衣领，却在接触到月光石吊坠时蒸发成淡紫色的雾。
矿洞深处又传来那诡异的轰鸣，这次林渊看清了——在星核矿脉最密集的区域，岩壁上的确浮现着核电站冷却塔的虚影，塔身上缠绕的藤蔓开着齿轮形状的花。当他想凑近细看时，莉塔突然撞开他，任由修士长的鞭子抽在自己背上。
"快填满你的筐。"她背对着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渊低头看着箩筐里泛着蓝光的矿石，突然发现每个星核碎片表面都映着两张相似的脸——一张是他的，另一张被机械纹路分割得支离破碎。
当收工的钟声在矿洞中回荡时，林渊的箩筐刚好装满最后一颗矿石。他转身想对莉塔说什么，却看见她正将沾血的指尖按在岩壁裂缝处。那里渗出的水珠突然变成莹蓝色，与艾莎草药篮里的液体如出一辙。
修士们催促的吼叫声中，林渊被推搡着走向出口。在矿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他听见莉塔用矿镐轻敲岩壁，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艾莎当年哄睡时的叩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