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脑袋深深埋进膝盖间,满心都是绝望,一个念头在心底不断盘旋:完了,这次是真的彻底完了。
西周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耳边急促作响。忽然,“咚”的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份寂静,一只沾满油渍的保温壶重重地“坐”在了我身旁。我没有抬头,以为是谁随手把它搁在这儿的。
然而,紧接着,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小子,喝口水,别把自己憋成结巴啦。”
我猛地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老胡那张熟悉的脸。
他依旧穿着那件洗得泛黄的围裙,手里还拎着两瓶矿泉水。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是不是刚被风吹过,一根根竖着,活像刚从电饭锅里逃出来的热气,显得既滑稽又亲切。他大大咧咧地在我身边坐下,顺手递给我一瓶水,那动作自然得就好像我们刚才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股票的涨跌。
我机械地接过水,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猛灌了一口。干涩的喉咙这才好受了些,不再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难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好奇和疑惑。
老胡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被陆铭卸磨杀驴的小贩?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人当过垫脚石。那时候啊,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城管是来收保护费的呢。”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心中满是苦涩。
“他们把我车拉走了。”我失落地说,“连烤炉都没给我留下。”
“我知道。”老胡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懑,“我看见小张那小子笑得比过年吃饺子还开心,那模样,真让人来气。”
我咬牙切齿地说:“等哪天我也让他尝尝什么叫‘笑到最后’。”
老胡却呵呵一笑:“你这想法不行,太简单粗暴了。咱得动动脑子才行。”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办法?”
“那当然。”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你看看我,摆摊这么多年了,啥时候被彻底赶走过?大不了就是换个位置,接着烤我的羊肉串。”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以前卖过羊肉串?”
“嗯,后来觉得羊膻味太重,顾客不太喜欢,就改行炒饼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很快又陷入了沉默,担忧地说:“可是……就算换个地方,又能撑多久呢?早晚还是会被他们盯上的。”
老胡喝了口水,随意抹了抹嘴角,认真地说:“所以啊,不能单打独斗。你一个人势单力薄,太好抓了;但要是一群人联合起来,那就不一样了。”
我皱起眉头,思索着他的话:“你是说……大家联合起来?”
“对,搞个联盟。”他眼睛一亮,兴奋地说,“你牵头,让大家轮流守点、互相通风报信。一旦发现城管来了,提前通知,然后统一撤退。这样就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心动,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说得倒轻巧,谁愿意把自己的精力搭进去帮别人啊?现在摊主之间早就各扫门前雪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胡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笃定,“只是火候还没到罢了。”
我看着他,半信半疑地问:“你确定?”
“不信你就试试。”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鼓励道,“你现在除了试试,还能干啥?总不能天天坐这儿数月亮吧?”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巴的手掌,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那熟悉的叫卖声、铁锅碰撞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召唤我回去。
“你真不打算劝我换个营生?”我试探性地问他。
“换啥?”老胡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烤鸡腿,谁给夜市添点烟火气?再说了,你要是改行卖袜子,估计连城管都懒得理你。”
我忍不住又笑出声来,紧张和忧虑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老胡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明天你要是还坐在这儿,我就真的要笑话你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脑子里开始思索起一些从未认真考虑过的念头。组织摊主、互通消息、统一行动……这些听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剧情,可眼下,或许真的是该换个玩法了。
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油烟和辣椒的味道。我缓缓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尘土,朝着夜市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阿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隔壁卖糖水的刘婶。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正朝着我使劲挥手:“这是你的鸡腿,刚才我捡回来的!”
我愣了一下,连忙走过去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还真是我之前掉在污水里的那半串。虽然鸡腿己经脏了,但不知为何,我竟然没觉得恶心,反而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刘婶。”我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她摆摆手,满不在意地说:“咱们都是一条线上的人,别客气。”
我紧紧地握紧塑料袋,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正当我准备离开时,老胡的声音又从远处飘了过来:“阿华,你觉得——如果大家有个群,是不是更好联系?”
我一怔,反应过来后问道:“你是说微信群?”
“对,或者钉钉也行。”他眨眨眼,一脸得意地说,“现代科技嘛,别太落伍了。”
我哭笑不得地说:“你还懂这个?”
“我儿子教的。”他说得理首气壮,“他还说,以后可以首播带货,说不定你还能火一把呢。”
我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老胡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得先找到推车。”
话音未落,他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摊位旧址。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串鸡腿,又抬头望向夜市入口处那盏闪烁的霓虹灯。
“推车……”我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期待和迷茫。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三轮车缓缓从拐角处驶来,车上赫然是我那辆印着“阿华鸡腿”的小推车。
我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喂,鸡腿哥,要不要再来点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