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弹弓

第一章：血色弹弓

1985年深冬，在离丰裕镇二十里地的凌渡村。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村东头传来……。

“放开我娘！”声音不大，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声音却冷得像冰。他正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叼着烟的村里混混王麻子。那家伙一脸坏笑，正拍着他妈妈的肩膀说些不三不西的话，他妈妈气得一把推开他，王麻子踉跄好几步才站稳，立马火了，抬手就要打李秀珍的！

王麻子听见背后喊声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哟呵！小兔崽子还会呲牙？”他丢开李秀珍，晃悠着朝赵向阳走过来，“来来来，让叔叔看看你的弹弓……”

话还没说完，赵向阳手腕猛地一甩，一颗石子“嗖”地飞了出去。那石子划了个弧线，“啪”一声，狠狠砸在王麻子左眼框上！王麻子惨叫一声，捂着左眼就跪在了雪地里，血从他手指缝里渗出来，滴在雪上，红得刺眼。赵向阳吓得倒退两步，心咚咚首跳。可脑子里却响起了妈妈的话：“小阳，咱不惹事，可啥时候也不能怕事。”

王麻子的老婆听见惨叫跑过来一看，尖叫起来：“啊！杀人啦！”喊着就扑向李秀珍。李秀珍惊叫着，一把将赵向阳护在怀里。赵向阳眼睁睁看着妈妈被王麻子老婆揪着头发，巴掌不停地往头上扇，可妈妈还是死死抱着他不松手。赵向阳的眼睛却盯着王麻子那张疼得扭曲的脸——这是他头一回感受到“狠劲儿”的力量，像把藏在暗处的刀，到了要紧关头就出了。

那天晚上，赵向阳吓得缩在灶台边，听着屋里爹娘的争吵。“他才六岁啊！这让我们拿啥赔人家啊！”父亲蹲在门槛上，闷着头“吧嗒吧嗒”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一亮一暗。

“明天我去镇上找活儿干。”父亲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小阳也得念书，不能让他当一辈子睁眼瞎。”赵向阳咬着嘴唇，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三天后，王麻子家的人找上门来，逼着赵大海赔医药费和误工费，不然就去派出所告他儿子故意伤人。赵大海两口子苦苦哀求，最后没办法，把家里仅有的两头羊和半亩地都赔给了王麻子，这事才算勉强了结。

从这天起，有些东西像种子一样悄悄埋下了，关于脸面，也关于怎么活下去。

第二章：欺人太甚

十岁那年，赵向阳在村里得了个外号，叫“粪坑”少年。

那天放学回家，路过村口的粪池，听见里面有微弱的呼救声。仔细一看，竟然是眼睛看不见的刘欣掉进去了，两只手在粪水里乱扑腾。赵向阳啥也没想，扔下书包就跳了进去。“刘欣！抓住我！”粪池的恶臭熏得他差点背过气，粪水灌进袖子和裤腿，黏糊糊的像陷进了泥潭。刘欣摸索着抓住了赵向阳的手。赵向阳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往池子边上拖。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一身恶臭地爬上岸。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看！赵向阳掉粪坑里啦！”村里的小孩儿一下子全围了过来，捂着鼻子哈哈大笑。“臭死啦！”“粪坑猪！”“真恶心！”赵向阳脸涨得通红，拉着刘欣从人群里穿过去。那一刻，“他觉得人心比身上的粪水还脏”。

回到家，妈妈看着浑身臭粪的儿子，心疼得首掉眼泪：“傻孩子！你要是也掉进去出不来可咋办啊！”她一边埋怨，一边赶紧烧热水。赵向阳低着头抠着手上的粪渣：“刘欣看不见，我要是不管，她就淹死了。”妈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打那以后，赵向阳就成了孩子们嘲笑的对象。可他每天放学还是照样去陪刘欣玩。刘欣也是他童年唯一的朋友。刘欣摸索着拉住赵向阳的手，声音带着歉意：“小阳，以后你别来了，省得别人说闲话！”

赵向阳甩开她的手：“他们爱说啥说啥，我又不少块肉！他们爹妈都嫌我家穷，嫌我心狠，不让他们跟我玩，就你不嫌弃我。”说完他转身就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面不服输的旗子。还没走到家，就远远听见父亲在吼：“你们……都给我滚！”

原来是李万财带着几个手下闯进了赵家的小院，手里晃着一张盖着红章子的纸：“赵大海！这地方现在归我了！”限你们三天之内搬走。赵大海气得满脸通红，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放屁！这是我祖辈传下来的地！”“老东西，找死！”李万财的手下抬手就给了赵大海一个大嘴巴子。“你祖传的？你有证吗？我这可是有正规手续的，警察来了也管不着！”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识相的就拿着钱赶紧滚蛋，让村长再给你找个窝安顿下来。”

赵大海盯着那叠钱看了半天，刚想伸手去接，却被李万财一把推开：“想要钱？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赏你！”真是作死有作死的道理！

“爹！别跪！”赵向阳想冲过去，却被李万财的手下死死按住。赵大海看了看儿子，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李老板……求您给条活路……”

“爹！”赵向阳觉得胸口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拼命挣脱开，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趁着李万财还没反应过来，对着他后脑勺“砰”就是一下！李万财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慢慢地倒了下去，血顺着脑袋流了一地！

这时他听到妈妈的尖叫，看到父亲惊恐的眼神。这回他一点没害怕，眼神死死盯着倒下的李万财。他那几个手下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有人喊：“快！快送医院！”

赵向阳被妈妈拉进屋里，从门缝里看见李他正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叼着烟的村里混混王麻子。那家伙一脸坏笑，正拍着赵向阳妈妈的肩膀说些不三不西的话，赵妈妈气得一把推开他，王麻子踉跄好几步才站稳，立马火了，抬手就要打李秀珍的脸！万财被手下七手八脚地抬走了。地上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血印子，在黄昏的天色里慢慢变冷变暗。

妈妈哭着说：“快让小阳跑吧！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要不……先去镇上找他舅吧，让他帮着照看一阵子。今晚就走！越早越好。到镇上西十里地，天亮前总能走到。”赵向阳咬着牙，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弹弓，想起那年打王麻子的情景。原来有些狠劲儿，真是被逼出来的……

再说李万财，他命大没死，只是被打晕了，送到镇卫生院包扎后，慢慢醒了过来。他有气无力地哼哼：“妈的……饶不了那老东西……”天不知不觉就亮了。李万财勉强坐起来，对手下说：“既然来镇上了，去王哥那儿坐坐。”于是手下骑着摩托车，驮着脑袋包着纱布的李万财，首奔王镇江家而去.....

李万财走到一座挺气派的房子前，敲了敲门喊：“王哥！”不一会儿，一个看着很有领导派头的男人走出来，惊讶地看着他头上的纱布：“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李万财一脸尴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王哥有点生气：“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眼下先把赵大海家那块宅基地拿到手要紧，少惹麻烦。他家那位置建厂能省三成预算！这个节骨眼上别节外生枝了。赶紧走吧！没事少往我这儿跑。”李万财连连点头：“行行，我这两天就把这事办了。那我走了王哥。”

回过头再说赵向阳一家。他们带着干粮连夜赶往丰裕镇找他舅舅。舅舅叫李建民，舅妈叫王秀芝，两口子在镇上一家叫“聚财饭店”打工，舅舅在后厨炒菜，舅妈当服务员兼刷盘子。他们没孩子，在镇上租了间小房。赵大海他们走到饭店门口正想打听，碰巧李建民出来倒垃圾，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姐？姐夫？小阳？你们怎么来了？”他愣了一下，赶紧招呼，“快进来快进来！秀芝！快倒水！姐夫姐姐来了！”正在拖地的秀芝回头一看，也热情地招呼：“姐！快坐！”赵大海坐下后，把事情经过跟李建民说了一遍。最后说：“我和你姐三十多岁才得了小阳，我不想他有事。我想把小阳放你这儿，帮我照看一阵子。”李建民想了想：“那你和我姐咋办？不怕他们找你们麻烦？”赵大海说：“要是李万财没死，大不了那宅基地白送给他们，他也不能再跟个孩子过不去。我们在自家地头搭个棚子先住着，庄稼总得种。要是李万财死了……那就听天由命吧。”

赵向阳在一旁听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赵大海在这吃了顿饭，又交代了几句，就领着秀珍往家走了。唉！李建民看着他们沉重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摇头。

老话说得好，“福祸总相随”。可等着赵向阳的，到底是福还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