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救了周亓，他逃也似的回到座位，却发现桌上摆着熟悉的保温盒----陈棠妈妈常做的红烧排骨，向来是他们俩分着吃的。盒盖上有张便利贴:[给你留的，别饿肚子。----棠]
字迹被水晕开些许，周亓用指腹着那个“棠”字，想起小学时陈棠学写字，总把他名字里的“亓”写成“斤”，气得他抢过橡皮要擦，她却护住本子说:“这样多好，周斤米，听起来就吃得饱！”
“她特意跑去食堂微波炉热的。”前座女生突然转头，“林修带来的玉子烧她都没吃几口。”
周亓咬破了一块软骨。血腥味混着酱香在口腔蔓延，他盯着窗外被风吹散的云，想起初二那年陈棠急性肠胃炎，他翘课翻墙去买她最爱的山楂糕，结果被保安逮住罚扫操场。陈棠挂着吊瓶跑起来帮忙，两人扫着扫着打起了落叶仗，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却笑成一团。
下午的语文课讲到《长恨歌》，老师让分析“在天愿作比翼鸟”的修辞手法。林修举手发言时引用了拜伦的诗句，全班女生发出小小的惊叹。周亓看着陈棠专注的侧脸，突然举手:“比翼鸟传说里，如果其中一只死去，另一只就会撞地殉情。”他声音干涩，“这种感情……其实很病态。”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陈棠转过头，眉头微微蹙起，是周亓熟悉的困惑表情。他低头在笔记本上疯狂涂鸦，首到钢笔尖划破纸张。放学时下雨了。周亓从书包里掏出折叠伞----他习惯多带一把，因为陈棠总忘记。但今天陈棠站在走廊上没动，她的目光落在校门口那辆黑色轿车上，林修正撑着长柄黑伞朝她招手。
“周亓…”陈棠捏着伞柄的手指发白，“林修说要送我回家，顺便……”
“去吧。”周亓把伞塞进她书包侧袋，“我正好要去书店。”
他冒雨走到校门口时，听见林修在说“…父亲从日本带回来的和果子…”。雨水顺着周亓的睫毛滴落，他看见陈棠犹豫的回头张望，但林修己经为她拉开车门。黑色轿车碾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周亓的裤脚。
梧桐树下积了水洼，倒映着被雨淋湿的月亮。周亓在单元门口抖着湿发，突然听见401窗户传来陈棠的声音:“周亓！”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里挥舞着什么，“接着！”
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划破雨幕。周亓手忙脚乱的接住，包装纸上粘着便签:[难吃的抹茶味，还是给你吧。]后面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是陈棠特有的风格。
周亓把巧克力放进贴胸口的衣袋。上楼时手机震动，是陈棠发来的照片:林修送的八音盒，打开会弹出跳舞的小人。紧接着又一条消息:[但音乐盒挺有意思的，放的是《月光奏鸣曲》诶！]周亓站在淋浴间让热水冲刷全身。雾气弥漫中，他想起小学西年级的文艺汇演，陈棠非要演《胡桃夹子》里的克拉拉，结果演出前糖梅仙子生病，是他连夜背下所有走位和台词。那天他穿着可笑的芭蕾舞裙转圈时，看见第一排的陈棠笑的前仰后合，门牙缺了一角的模样比所有灯光都耀眼。
现在有人送她精致的八音盒，放的是贝多芬而不是儿童舞剧。
周亓关掉水龙头，发现镜中的自己眼眶发红。书桌上静静躺着明天物理竞赛的准考证----去年他和陈棠约定要一起参加，但上周她说“可能没时间准备了。”
窗外雨声渐歇，周亓翻开那本被翻烂的《天体物理学导论》。扉页的铅笔字迹己经模糊，他鬼使神差的在下面补了一句:[但伴星至少能共享同一片夜空，而现在，连轨道都被打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