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 年秋，上海法租界的梧桐叶刚染上第一抹金黄，圣玛丽女校的哥特式尖顶便己笼罩在一层薄雾里。这所专为贵族少女开设的学校，终日回荡着拉丁文祷词与钢琴声，唯有晨祷时分，整座校园会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
变故发生在十月的第一个礼拜三。
晨祷钟声敲响第七下时，负责值守的老修女玛利亚颤巍巍地打开教堂地下室的铁门，准备取诵经文的典籍。铁门在轴上发出 “吱呀” 的呻吟，霉味与浓郁的没药香气混合着涌出，随即，老修女惊恐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主啊！玛丽亚修女！”
司徒墨赶到时，阳光正艰难地穿过彩绘玻璃窗，在地下室冰冷的石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死者玛丽亚修女仰卧在圣母像前，双手以十字架的姿势平展，胸口正中央插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身刻着模糊的古老符文，针尖没入法衣，周围却不见丝毫血迹。
“司徒先生，您看这……” 随行的巡捕房探长捏着鼻子，指向墙角的青铜香炉。炉中灰烬呈诡异的蓝紫色，袅袅余烟里还残留着一种甜腻中带着苦涩的气味。
司徒墨蹲下身，指尖悬在玛丽亚修女的鼻下，又探了探颈侧的脉搏，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她死了至少三个小时。” 他没有首接触碰银针，而是注意到针尾缠绕的丝线 —— 那是一种带着银线光泽的锦缎，与玛丽亚修女法衣上粗糙的亚麻圣母刺绣截然不同。
“密室。” 骆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检查完铁门，“门从内侧落了锁，钥匙在老修女玛利亚身上，唯一的窗户铁栏杆完好……” 他忽然顿住，走近窗户，“等等，这栏杆内侧的铁条，有细微的摩擦痕迹，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刮擦过。”
司徒墨起身，顺着骆英的指向看去。铁栏杆锈迹斑斑，但其中一根靠近插销的位置，确实有几道新鲜的、极细的划痕，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没药味太重了。” 司徒墨揉了揉眉心，“掩盖了其他气味。探长，让法医仔细检查死者呼吸道，还有这香炉里的灰烬，立刻送去化验。”
他走到圣母像前，指尖拂过冰冷的石质底座，目光扫过玛丽亚修女平静却带着一丝诡异安详的脸庞。这位三个月前从法国里昂调来的修女，为何会以如此奇特的方式死于封闭的地下室？胸口的银针是仪式还是谋杀？蓝紫色的烟雾又从何而来？
教堂穹顶的天使浮雕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司徒墨忽然觉得，那些石刻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法医的报告印证了司徒墨的猜想。玛丽亚修女并非死于胸口中针，她的呼吸道黏膜呈现严重的灼伤与麻痹，肺部组织检测出大量蓝紫色微粒 —— 那是一种罕见的毒素，因吸入过量烟雾所致。
“毒理专家说，这毒素成分很奇怪，像是某种花卉与特定香料的混合物，燃烧后产生蓝紫色烟雾，吸入少量会使人昏睡，过量则窒息。” 骆英将报告递给司徒墨，“还有，您让查的丝线，化验结果出来了，是法国里昂特产的银丝锦缎，价格昂贵，绝非普通修女能拥有。”
“里昂……” 司徒墨喃喃自语，他正翻阅着女校的教师档案，“玛丽亚修女来自里昂，而学校新来的法语教师杜尚，也是三个月前从里昂调任至此。”
“杜尚？” 骆英皱眉，“我见过他，一个挺斯文的法国男人，说话带着点口音。”
“去查查他的底细。” 司徒墨站起身，“我去图书馆看看。学生们说，玛丽亚修女死前频繁借阅一本叫《圣母之泪》的古籍。”
圣玛丽女校的图书馆藏在钟楼下方，高大的橡木书架上摆满了烫金封面的典籍。司徒墨在管理员的指引下，找到了存放古籍的密室。密室需要密码锁，而玛丽亚修女生前恰好申请过借阅权限。
密码是一串拉丁文祷词，司徒墨尝试了几个与圣母相关的短句，终于 “咔哒” 一声打开了门。密室中央的书桌上，果然放着一本封面剥落的《圣母之泪》，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羊皮纸上绘制着教堂的平面图，用朱砂在地下室的位置画了个圈，圈内还有一个更小的标记 —— 一个闭合的眼睛图案，旁边用拉丁文写着：“暗格，血色圣母的启示。”
司徒墨心跳微快，他翻开《圣母之泪》，书中内容晦涩难懂，充斥着中世纪炼金术符号与宗教隐喻，反复提到 “十二月的献祭”、“蓝玫瑰的毒吻” 和 “血色圣母的重生”。其中一页边缘，有用铅笔匆匆写下的一行法文：“杜尚…… 里昂…… 花园……”
就在此时，骆英的电话打到了图书馆：“司徒，查到了！杜尚的签证记录有问题，他在里昂的身份是‘艺术教师’，但当地警局回复说，此人曾卷入一起邪教组织的盗窃案，那组织信奉的正是‘血色圣母’，据说会用蓝玫瑰进行某种献祭仪式！”
“蓝玫瑰？” 司徒墨心中一动，他突然想起地下室窗户下方的小花园。
两人立刻赶往花园。深秋时节，花草大多枯萎，但在墙角的阴影里，司徒墨发现了一个新翻的土坑，坑边散落着几片深蓝近黑的花瓣 —— 那是一株被连根拔起的蓝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蓝紫色粉末，与香炉里的灰烬如出一辙。
“‘圣母之息’……” 司徒墨捡起一片花瓣，指尖冰凉，“中世纪传说里，用蓝玫瑰花瓣混合特定香料燃烧，就能产生这种毒烟。玛丽亚修女发现了杜尚的秘密，所以被灭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