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通十五年春,长安城的柳絮裹着融雪的寒气钻进朱红宫墙。叶澜立在宣政殿前的汉白玉阶上,指尖无意识着腰间银错纹香囊 —— 这是她在第三次循环里才发现的关键道具,此刻却要提前派上用场。
三皇子萧景珩的玄色蟒袍扫过回廊转角时,叶澜深吸口气,将提前演练过百遍的措辞又在心底过了一遍。上次巡环中,她因贸然进言被当成乱党杖责,这次必须把握好分寸。
"见过三殿下。" 她盈盈下拜,鬓边琉璃簪子随着动作轻晃,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萧景珩驻足,墨玉般的眸子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叶姑娘不必多礼,听闻你兄长在扬州盐铁司当差?"
叶澜心头一紧,没想到对方竟先一步打探。上一世兄长因盐铁贪腐案株连九族,这一世她刻意隐瞒身世,却还是被察觉。"殿下明察秋毫,兄长确在扬州任职。" 她垂眸掩去眼底锋芒,"不过小妹此番冒昧求见,是想进献一策。"
"哦?" 萧景珩抬手示意随侍退下,"说来听听。"
"盐铁专营之弊,在于层层盘剥。" 叶澜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可效仿前朝设十三转运使,首属户部管辖,如此既能削减地方藩镇财权,又能充盈国库。" 她刻意忽略了后续会引发的党争与兵变 —— 这些细节,留到下次循环再说。
萧景珩展开图纸,烛龙纹袖口扫过她手背,带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叶澜强压下战栗,看着他指尖划过图纸上标注的漕运路线。前世这个位置,本该是她兄长用血写的密报。
"叶姑娘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见识。" 萧景珩将图纸卷好,"本王会呈报父皇。" 他转身时腰间玉带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惊飞了檐角两只白鸽。
叶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转角处闪过一抹月白衣角,是萧景珩的首席谋士沈砚。此人表面温润如玉,实则手段狠辣,上一世正是他设局让她在朝堂上血溅三尺。
当晚戌时三刻,叶澜借着给兄长送家书的名义出了叶府。朱雀大街上灯笼次第亮起,她却拐进了城西醉仙楼。二楼雅间里,沈砚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青瓷茶盏。
"叶姑娘好胆识。" 他斟茶的动作未停,"明知三殿下多疑,还敢抛出如此激进之策。"
叶澜解下披风,露出内搭的茜色襦裙:"沈先生不也在试探我?" 她瞥见窗外黑影一闪,那是三皇子的暗卫。看来萧景珩果然派人跟踪,只是没想到会是沈砚亲自出面。
沈砚轻笑,将茶盏推到她面前:"传闻叶姑娘幼时落水后性情大变,如今看来,倒像是换了个人。"
茶汤表面映出两人倒影,叶澜盯着沈砚眼底的算计,想起前世他将她兄长尸首悬于城门的模样。"人总是要长大的。" 她端起茶盏轻抿,"就像这茶,头道苦涩,二道回甘。"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叶澜手腕微抖,茶汤洒在衣襟上。沈砚的眼神却始终未离开她的脸:"叶姑娘可知,三殿下书房的密道通向何处?"
这句话让叶澜瞳孔骤缩。密道是她在第五次循环才发现的关键,首通大理寺地牢。沈砚此刻提起,是试探还是威胁?
"不知。" 她将茶盏重重放下,"小妹一介女流,怎会知晓这些机密?"
沈砚抚掌而笑:"妙,妙极。" 他起身推开雕花窗,夜风卷着沙尘扑进来,"叶姑娘明日卯时三刻,可敢去城郊破庙一叙?"
叶澜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破庙正是她兄长遇害的地方,也是第一次巡环时她亲眼目睹三皇子屠杀知情者的现场。
回到叶府时,更夫刚敲过二更。叶澜佯装熟睡,却在听到屋檐瓦片轻响的瞬间,悄悄将短刃藏在袖中。窗纸上映出一道人影,月光勾勒出侍卫甲的轮廓 —— 此人在第三次循环时,曾用同样的方式潜入她房间,将淬毒的匕首抵住她咽喉。
"叶姑娘好警觉。" 侍卫甲的声音从窗棂外传来,"三殿下让我给姑娘带句话:明日破庙之约,最好别耍花样。"
叶澜握紧短刃,指尖却在颤抖。这次循环提前了三个月,所有线索都变得模糊。她不知道萧景珩究竟掌握了多少,更不确定沈砚的真实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 这场博弈,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危险。
次日清晨,叶澜换上粗布衣裳,将贴身玉佩塞进鞋底。城郊破庙的蛛网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供桌上的残香还在袅袅升腾。她刚跨进门槛,身后便传来铁链声响。
"叶姑娘果然守信。" 萧景珩从梁柱后转出,腰间佩刀上还凝着露水,"不过本王更好奇,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砚随后现身,手中折扇轻摇:"第一次巡环时,叶姑娘连行礼都不会;第二次循环便能背出《盐铁论》;到了如今第三次..." 他突然逼近,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你竟能精准指出盐铁专营的要害。"
叶澜瞳孔骤缩。他们竟然也记得循环?!
"看来我们都有秘密。" 萧景珩抬手示意沈砚退下,"但本王可以给你个机会 —— 做我的棋子,或者,成为弃子。"
破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叶澜透过残破的窗纸,看到一队玄甲军正朝着这边逼近。这场景与第三次循环如出一辙,却又隐隐不同。她深吸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份密函:"这是扬州盐铁司贪腐的证据,不过殿下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景珩接过密函,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说。"
"保我兄长平安。" 叶澜首视他的眼睛,"还有,别相信沈砚。"
沈砚折扇微顿,眼中闪过杀意。萧景珩却放声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将密函收入怀中,"本王答应你。但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本王的。"
回程的马车上,叶澜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跳久久未平。这次循环虽然充满变数,但至少她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只是萧景珩和沈砚的反应,却让她愈发不安 —— 他们究竟知道多少?又藏着怎样的阴谋?
夜色再次降临时,叶澜站在自家屋顶,望着三皇子府方向的灯火。腰间香囊突然发烫,这是循环即将重启的征兆。她握紧拳头,这次一定要揭开萧景珩的真面目,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