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刚开始,空气中还飘荡着初中升入高中的新鲜感,课程表上的空白处占据了三分之二。
赵玉儿用指尖转着圆珠笔,余光瞥见同桌李佳欣正对着小镜子整理刘海。这个本市姑娘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自来熟的性子,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才三天就拉着赵玉儿逛遍了校园每个角落。
“你看语文老师的金耳钉,”李佳欣突然凑过来,热气呵在赵玉儿耳畔,“像不像电视剧里暴发户戴的?”
刺眼的阳光穿过窗户,将讲台上批作业的语文老师耳垂映得金光灿灿。赵玉儿捂住嘴,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阴影:“起码十克重,她转头时我都怕把耳垂扯下来。”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笑作一团,课桌底下的小腿轻轻相碰。青春期女生的友谊总是来得突然又炽热,像盛夏午后猝不及防的雷阵雨。
“叫我欣欣就行。”李佳欣从课桌里拿出一包话梅,分给赵玉儿两颗“你家住哪?要是顺路...”
"南屏路11号。"赵玉儿含住一颗话梅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我观察好几天了,咱们只能同行到三岔路口——你首走,我右拐。"她说着比划起来
这个动作让赵玉儿似乎想起什么,手指悬在半空。校门口的大树,树下等待的约定,还有那个叫洪锦程的男生——全都淹没在李佳欣明亮的笑容里了。
放学铃声响起,两个女孩的车铃声响彻林荫道。赵玉儿的长发被风吹起,扫过李佳欣扶车把的手背。她们在三岔路口挥手告别,谁都没注意到校门口那棵大树下的身影。
洪锦程单脚撑地停在树荫里,校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坚实的小臂。他第六次看表时,保安己经开始锁校门。他往校园里面张望,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操场。
赵玉儿是在骑到那段没有路灯的路时突然想起约定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漫过车轮,她下意识回头张望——身后只有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或许他根本没等?这个念头让她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小洪!”姨妈的声音惊得赵玉儿差点摔下车。路口灯柱下,林阿姨正朝后方挥手,“我说玉儿怎么骑这么慢,原来你在后面......”
赵玉儿转头,看见洪锦程从夜色中驶来。他校服领口敞着,锁骨处凝着汗珠。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目不转睛的盯她了一分钟”
“嗯。”洪锦程应了一声,并没有停下车子,车轮碾过赵玉儿投在地上的影子,拐进后方胡同。月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长得足够赵玉儿看清他握车把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泛白。
第二天清晨,赵玉儿在胡同口拦住了洪锦程。燥热的空气己经沾湿了她的刘海,一缕缕贴在额头上。
“你昨天等我了?”她声音发颤,像被风吹乱的蛛丝。
洪锦程刹住车。他今天换了件藏青色T恤,衬得脖颈愈发白皙。阳光穿过梧桐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嗯”这是他的回答,声音平静
“昨天实在不好意思,那...今晚放学我等你?”洪锦程嘴角动了一下“那段路实在太黑了...”赵玉儿接着说
洪锦程又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教室里,李佳欣正用课本挡着脸说悄悄话:“18班那个全市第一的学神,听说不仅帅而且高冷,开学到现在没人见他笑过。”她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张偷拍的照片,“看,就他,洪锦程。”
照片上的男生站在光荣榜前,眉眼如墨,嘴角平首。赵玉儿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笑出声——
“晚上带你见真人。”赵玉儿转着圆珠笔说,“他鼻梁上有颗小痣。”
赵玉儿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窗外,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掠过操场,竟有一丝微凉。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水,渐渐晕染了整个校园。下课铃刚响,李佳欣就迫不及待地拽起赵玉儿的袖口:“快走快走!”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光。
赵玉儿手忙脚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和李佳欣跑出了教室。等她们到自行车棚时,远远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蹲在地上——洪锦程正低头开车锁,橘红色的车棚灯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嗨,洪锦程!”赵玉儿气喘吁吁地打招呼,声音在吵闹的放学显得有些嘈杂。
少年抬起头,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没说话,只是示意赵玉儿把她车锁钥匙递给他,指尖相触的瞬间,赵玉儿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胸口。
锁“咔嗒”一声开了。洪锦程站起身,校服衣摆随风轻轻晃,他把钥匙放回赵玉儿掌心时,指尖带着温热。
“玉儿!这边”李佳欣在校门口拼命挥手,却在看清洪锦程的瞬间突然噤声。少年逆光而立,轮廓被夕阳勾勒得锋利又柔和,像一幅未干的油画。
“这是李佳欣,我同桌。”赵玉儿介绍道,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李佳欣的脸“腾”地红了。她局促地绞着手指,目光在洪锦程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比传闻中还要好看,睫毛长得能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高挺得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三人沉默地骑行在暮色中。赵玉儿和李佳欣在前,洪锦程殿后。路过三岔路口时,李佳欣逃也似地加速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我今天才知道你是全市第一的学神,真厉害”赵玉儿突然开口,车轮碾过一片梧桐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洪锦程的自行车发出轻微的链条声响。半晌,他淡淡道:“那你加油。”
赵玉儿心想:“要怎样加油才能追赶上学神呢”
夜色渐浓,没有路灯的路段像一条漆黑的隧道。赵玉儿的车把微微发抖,声音却装得轻松:“其实我挺怕黑的...昨天一个人走这段路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
她的话被远处疾驰而过的汽车打断。洪锦程不知何时己经骑到她身侧,车轮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近到相撞,又刚好能让她看清他握车把的修长手指。
“我到了。”赵玉儿在第一个胡同口刹住车。胡同口的感应灯“啪”地亮起,照亮她泛红的脸颊,“明天见,洪锦程。”
她站在光晕里,看着少年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次日清晨,赵玉儿叼着牛奶盒冲出家门时,正好撞见等在胡同口的洪锦程。晨光中,他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
“等我喝完!”她慌忙吞咽,牛奶顺着嘴角滑落。洪锦程朝她嘴角指了指,赵玉儿慌忙用手抹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她刚好抬眼看到洪锦程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像石子投入湖面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但足够让她看到他虎牙的尖尖———原来这个“学神”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