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釜底抽薪”这个疯狂的计划,成为云村唯一的生路时,整个坞堡的空气,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锋利的刀刃所切割。
白日里,操练场上的景象,己经截然不同。
不再有整齐的队列,不再有震天的号子。取而代之的,是十五个沉默如铁的汉子,在王铁山和老陶的严酷指导下,进行着最致命的、小规模的搏杀训练。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队,练习的不再是如何用盾牌格挡,而是如何用最快的速度,从最刁钻的角度,将手中的短矛和手斧,送入对方的要害。每一次对练,都是真刀真枪的碰撞,虽然用的是未开刃的木器,但那股狠戾的杀气,却让旁观的周石等人都感到心惊肉跳。
他们,正在被锻造成一柄柄藏于暗夜的、见血封喉的利刃。
而秦昊,则将自己关在了主楼之内。他没有再去关注投石机的修复,也没有再去过问城防的加固。他的面前,摆放着的,是那些从曹军身上缴获来的、还算完好的制式皮甲和旗帜。
“大哥,你这是……”林巧儿和苏长茂看着秦昊的举动,满心不解。
秦昊没有解释,他只是拿起一件皮甲,仔细地研究着上面的纹路和徽记,然后又拿起一块木炭,在一块木板上,临摹着曹军那面代表着屯田部队的“田”字旗。
“苏先生,”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我们缴获的那些桐油和兽脂,还剩多少?”
“回主公,还……还剩不少。”
“很好。”秦昊点了点头,“全部拿出来。再找一些干透的茅草和破布,让巧儿姑娘想办法,把它们做成最容易点燃的‘火油弹’。我不要它能爆炸,我只要它沾上一点火星,就能烧起一场扑不灭的大火。”
林巧儿冰雪聪明,她看着秦昊临摹的旗帜,又听到“火油弹”三个字,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在她心中闪过,她的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大哥,你……你难道想……”
秦昊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微笑。
“没错。”
“于禁想在明处,用水淹死我们。”
“那我们,就在暗处,用火,烧断他的命根子。”
……
两天后的深夜,当一轮残月被乌云彻底吞噬,天地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霍山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议事厅内。
他带回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最关键的情报。
“大哥,”他将一张用兽皮绘制的、无比详细的地图铺在了沙盘之上,“都摸清楚了。”
“从阳武到曹军大营,粮道总长三十五里。因为于禁将主力都调去防备我们和监工筑坝,粮道上的守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空虚。”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他们每日一早,会有一支押粮队从阳武出发,由一名都伯带领,约三十名士卒护送,押送十车粮草。他们会在一个叫‘双峰林’的地方歇脚打尖,那里是他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霍山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一片茂密的林区。
“双峰林,两侧都是密林,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车并行的小道。而且,为了方便通行,他们在小道上,搭了一座……木桥。”
木桥!
王铁山和老陶的眼睛,在瞬间同时亮了!
秦昊的嘴角,也终于勾起了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
“好!”他猛地一拍桌子,“霍山,你立了大功!”
他走到那十五名早己整装待发、脸上带着肃杀之气的“破袭队”队员面前。
他们的身上,都换上了缴获来的曹军制式皮甲。为首的王铁山和老陶,甚至还扛着两面伪造的、画着“田”字的曹军旗帜。
“兄弟们,”秦昊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计划,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十五人齐声低吼,声音压抑,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很好。”秦昊点了点头,他看向王铁山,“王大哥,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烧粮!一旦得手,立刻撤退,绝不恋战!”
“主公放心!”王铁山将大环刀往肩上一扛,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俺省得!”
秦昊又看向霍山:“你的人,负责外围接应和断后。一旦王大哥他们得手,你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制造混乱,掩护他们撤离。”
“是,大哥!”
最后,秦昊深吸一口气,对着这支即将踏上征程的、云村最精锐的利刃,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此去,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我秦昊,在墙内,备好烈酒,等你们……凯旋!”
“凯旋!”
十五名汉子,用一声整齐划一的低吼,作为他们无声的誓言。
随即,在霍山的带领下,这支伪装成曹军巡逻队的“暗夜之刃”,便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坞堡之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的身上,背负着整个云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