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山劫
【民国八年卯时三刻?七月初七?晴】
这是个妖物与凡人共居的平行世界，西南山区的老人们常说，山缝里的每块石头都可能藏着精怪.
三清观蜷在终南山褶皱里，青灰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这座传承三百年的道观曾有三十六进院落，鼎盛时钟磬声能传十里，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间漏着天光，藏经阁的朱漆大门早被军阀拆去烧了火。
光道蹲在功德箱前，食指在绿锈斑斑的锁孔里打转，鼻尖沁着细汗 —— 这是他第三十六次撬锁，前三十五回都被师傅用笤帚疙瘩敲了脑壳。铜铃忽然在空寂的观里叮铃作响，惊得他指尖一颤，抬头只见飞檐下空荡荡的，晨光从残垣断壁间漏下来，在功德箱斑驳的木纹上织出细碎裂痕，倒像极了他被清规戒律捆住的人生，处处都是想要挣破的口子。
他忽然摸到锁孔内壁刻着歪扭小字，借晨光辨认，竟是师傅笔迹："若遇有缘人，开此箱者得造化。"
后颈霎时泛起鸡皮疙瘩，那老东西难道早就算准了他会来撬锁？
"老东西，你羽化都三年了，还管得着小爷娶媳妇？" 光道嘟囔着，掌心的户口本硌得大腿生疼。泛黄纸页上 "未婚" 二字红得刺眼，提醒他距山下王媒婆说的 "二八姑娘" 相亲局只剩两个时辰。
褪色的 "道法自然" 匾额斜挂门框，门前三级台阶爬满青苔，最底下那级缺角处，还留着他十二岁追松鼠时摔出的裂痕。偏殿漏雨的窟窿用塑料布勉强糊着，山风灌进来，裹着松针的苦香。他摸了摸道袍里的银元，那是上个月给猎户画 "平安符" 攒的，足够在镇上置间婚房。
"咔嚓！" 锁芯崩开的瞬间，功德箱盖弹起，刺目金光中浮现出靛蓝色光板，斗大金字在晨雾里流转：【天道系统启动】宿主：光道（俗名己修正）初始任务：修复三清观、收服精怪、积累香火 失败惩罚：天道惩戒
"我艹！" 光道一屁股跌坐在地，户口本滑进功德箱。光板像活物般飘到鼻尖，边角泛着电流似的蓝光。他想起师傅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道儿啊，下山前若见着蓝光，就当... 就当师父还盯着你..." 当时只当是胡话，不想竟真留了个要命的紧箍咒。
"啥破系统？退！退！退！" 光道挥着拂尘乱扫，穗子撞上光板，发出金属相击的当啷声。带电子合成感的东北大碴子音从光板里蹦出来："宿主您好，本系统由三清观初代掌门清虚子设下，绑定成功后无法解除哦～""清虚子？那老登不是羽化五百年了？" 光道跳起来，后脑勺撞在功德箱上，"合着你们老道士都爱坑徒弟？"光板骤然泛起血色涟漪，机械音冷硬起来："检测到对先贤不敬，首次奖励发放延迟。"
光道盯着道袍上若隐若现的灰纹 —— 那是系统惩戒的征兆。师傅曾说触犯天条会遭雷劈，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刻着 "天道酬勤" 的玉石此刻烫得灼人。功德箱里的银元叮当作响，仿佛在嘲笑他娶媳妇的盘算。
"我不管！" 光道踹了踹功德箱，空洞的响声惊飞梁上蝙蝠，"小爷今儿必须下山！户口本都在这儿，王媒婆还等着..."话未说完，光板突然扩大，映出他青黑的眼圈和乱糟糟的道髻。
机械音带着嘲讽："宿主当前形象：蓬头垢面、道袍补丁十七处、存款微薄 —— 确定能打动二八姑娘？"光道怔住了。上个月给猎户主持婚礼，新娘嫌他道袍晦气当场甩脸的场景浮现眼前。他低头看着磨破的草鞋，泄了气。
"这样..." 光道换上哄香客的笑脸，"我下山办完事就回，保证不耽误任务... 行不？"光板纹丝不动："宿主触发下山禁令，惩戒即将 ——"话音未落，光道后颈一凉，仿佛冰水灌进衣领。他转身看见山门前石狮子眼泛红光，晴朗天空竟聚起乌云。
"别别别！" 他扑过去抱住石狮子大腿，"我不走了！师父您显显灵，徒弟错了！"
雷声滚过时，光道想起七岁那年。师傅在雪地里捡到他，破襁褓里只有刻着 "光" 字的玉佩。老道士用热姜汤灌醒他，胡子挂着冰碴："小崽子，跟老道姓 ' 光' 吧，咱三清观不收俗家姓。" 后来他才知道，终身未收徒的师傅临终前把《道德经》塞给他，扉页写着："道儿，莫被清规困了心。"
此刻他瘫坐在台阶上，光板显示新增任务：【今日任务：修复偏殿漏雨处】。偏殿突然传来 "扑通" 声 —— 塑料布被风吹开，雨水正砸在祖师爷神像头顶。
"行，算你们狠。" 光道起身拍掉青苔，对着神像竖了中指又慌忙作揖，"祖师爷恕罪，弟子这就给您打伞去。"机械音适时响起："检测到任务接受，完成后获得基础修缮技能。宿主身份确认为三清观第七代传人。""去你大爷的传人！" 光道抄起背篓，忽见功德箱里户口本露出边角，拽出时带出张泛黄纸条，师傅字迹洇着雨水："道儿，若见系统，莫慌。三清观下埋着..." 后半句己模糊不清。
晨雾散了，阳光爬上观门。光道背着背篓往后山走，草鞋踩过青苔，滑溜溜的像命运的捉弄。他不知道，当偏殿塑料布被扯下时，墙缝里渗出的幽蓝光，正是封印上古妖王的第一道裂痕。更不知山脚下王媒婆正领着穿红袄的姑娘骂街："死道士放鸽子，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后山竹林沙沙作响，光道挥着竹刀劈砍枯枝，汗珠滴在道袍上。忽然背篓里麻绳 "嗖" 地飞出，缠住脚踝将他拽倒。骂骂咧咧翻身时，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竖瞳 —— 黄小财蹲在功德箱残骸旁，爪子把玩着他的铜铃，毛茸茸的尾巴，尾尖还沾着箱底金粉。
天道系统界面上，【收服精怪】图标泛起微光，角落闪过道毛茸茸的黄影 —— 那是偷了他半块炊饼的黄鼠狼精，正躲在暗处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