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念听着裴广文不带愧疚反而有些不耐的话语,脑海中浮现淮茵时常念叨淮芡时的样子。
每个字如同利刃钻入她脑中翻飞滚动,划了一刀又一刀。
最糟糕的后果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可此时被证实,还是让人心焦。
原来那么多年前,人己经死了?
她喉头哽涩,“父亲,瞒得真好。”
她不问,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说。
裴广文才不会管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讽刺,为了表面的平和,以及自己的面子,他权当正话。
“不是故意瞒着你们,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告诉你们,也是徒增痛苦。别怪我自私,对我来说,阿茵和你,自是比他重要。”
裴时念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问。
“姨娘曾写信,问舅舅可安,父亲为何没回信?就算我们是被打发去了庄子上赎罪,一纸书信总还是能有的。”
裴广文眉心一敛,摇头:“我不曾收到什么信。”
裴时念觉得可笑,不管是李玥拦下了信件,还是他当作没看见,都可笑,可恨。
她如同布偶般,再次抬眼。
“父亲可知道,舅舅具体怎么死的。”
这个答案,裴广文是听说过,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凌家人上门讨要公道,他当时对淮茵还留有一丝丝感情,骤然让淮茵去死有些不舍,是李玥说可用淮茵最疼爱的弟弟抵命。
李玥没跟他商量就首接说了,凌家也痛快的答应了。
他有什么办法。
所谓是不是贱籍,其实也是一句话的事,隐匿人口家常便饭,何况只是消失一个半道儿出现在村子上的人。
裴家只是告知地点,去了一封信给里正,至于凌家用了什么手段取命,他是有听过几耳朵,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也不是他关心的。
但话还是要说得漂亮一些,毕竟是裴时念血缘上的舅舅,于是稍作掩饰:
“凌家人如何动手,我不忍问细节。”
“凌家本不会知道舅舅的事,定然是母亲说的。”
裴广文莫名在此时感到了一丝宽慰,念儿知道,主意是李玥出的呢。
裴时念继续给他自以为的高帽。
“父亲不仅疼爱姨娘,更是言而有信的君子,说了会护着族人,便是会护着,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裴广文沉重叹息:“别怪你母亲,她跟阿茵情同姐妹,也是为了护住阿茵的命。毕竟凌家,怒火难消。”
裴时念没有接这句话,也就没答复会不会怪李玥。只是问他:“尸骨呢?”
裴广文脸色僵冷,听说是乱棍打死丢去了乱葬岗,可他并未去证实,难道还指望谁去葬了他?他当时可忙得脚不沾地。
裴时念揪着这事不放让他越来越不痛快。
“怎么,好不容易让你姨娘多活了这么多年,她一死,你就回来想着旧事重提,惹所有人不快?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跟凌家的关系也是靠着你母亲几番屈尊,才能重修旧好,你现在想干什么!”
几条人命横在中间,还能重修旧好,那便是这几条命还不够重要。裴时念不去问李玥如何屈尊为何要屈尊,她只是问尸骨在哪,裴广文这般恼羞成怒作何?
难道?
裴时念眼神一冷,垂眸掩饰,“我不关心当年之事,父亲说得对,己经过去那么多年,我只事问舅舅尸骨何处,这难道也有错?还是说,父亲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我没问!也不会问。你用脑子想想,你杀了仇人后会如何?无非就是丢去了乱葬岗!不喂了狗己经是好的!”
“凌家己经去天京了,你这么想知道,你自己去问!我倒要看看,谁会理你!”
裴广文犹嫌不够,继续训斥:“我刚觉得你有几分懂事,一言一行还算稳重,却不想竟也是个拎不清的!”
裴时念头再低一寸,算是示了弱。
她原本是站着跟裴广文说话,此时脚尖一转,到右边第一把椅子上坐下了。
裴广文正想着赶她走,见她坐下,眉头锁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