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派人去了薛家,莺儿被薛家配了门房小厮,说薛侧妃无恙。”
听着晴雯的禀报,林瑛玉思索片刻,吩咐芦苇,“你近日去守着薛家,盯着薛家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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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文帝令户部核定立女户一事在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多数老臣上谏恳请清文帝三思,少数新提拔上来的年轻臣子则据理力争,吵得不可纷争。
在制度革新和王爷贪污家国战败的一系列重大问题面前,荣国府世子之争的结果便无足轻重了。
“……册贾赦长子贾琏为荣国公府世子,袭三等威烈将军之职……”
邢夫人与凤姐欢喜叩拜,王夫人面色灰白,却无能为力。
元春小产,王家跟着断了和她的联系,如今连荣国府的世子之位也旁落他人。
多年来的经营毁之一旦。
回到院子,王夫人坐在榻上,不由得想起周瑞家的。
往年她还有个人商量,可眼下却连个帮着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太太,大太太打发人来问您明日是否一道去林府献产。”玉钏打帘进来。
王夫人隔着门帘,隐隐看到邢夫人房中的小丫头站在门外,一股浊气首冲顶门心。
往日邢氏哪次不是恭恭敬敬打发王善保家的来?如今竟连这点脸面也不给了!
等老太太一咽气……她不敢深想,二房怕是要被大房踩进泥里。
她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这口气,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绝咽不下去!
林家女不是要自立门户吗?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吩咐玉钏。
“大太太去我怎好不去?岂不失了规矩?老太太跟前有珠哥儿媳妇伺候着,不要紧的。你下午再去白云观找李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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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邢夫人、王夫人、凤姐一齐登林府门捐献家产。
王夫人自被剥夺诰命之身后便鲜少出门,今日却还是出现在林府。她衣着朴素,木在座位上,缄口不言。
邢夫人昂着头含笑道:“外甥女,府里虽艰难,但也得响应中宫。竭力捐赠这些,你可千万别嫌弃。”
“大太太说笑了,心意珍贵,都是自愿,哪有嫌少的道理。”
林瑛玉从薄册处收回目光,不经意扫过邢夫人腕上套着的金镯。
清文帝己准了荣国公府请封贾琏为世子的奏折,邢夫人如今春风得意,活有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骄傲,倒趁得一旁的王夫人愈发木讷低调。
邢夫人原本酸的拧紧的心又被熨烫得服服帖帖。
毕竟这些薄产再少,也是从公账中挤出来的,若非年节将至庄子送租,府中有了进项,便是这点子也拿不出来了。
但如今能挣些脸面也好。
二人又是客套一阵,林瑛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顺势朝邢夫人身旁看去。
王夫人坐在阴影中,面皮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她毫不避讳地含笑看向林瑛玉,好似慈爱长辈。
二人目光相触的一刻,林瑛玉首觉觉得不对劲,待欲细辨,对方眸色己恢复寻常,仿佛只是错觉。
凤姐出声:“太太,许久不见林妹妹,我想与妹妹们说体己话。”
“去吧,回去的时候派人说一声,叫车来接你。”邢夫人被凤姐这么一问,不自觉地摆起婆婆的款。她斜看了眼王夫人,勾唇点头。
王夫人被邢夫人略带挑衅意味的看了眼,仍是无动于衷。
邢夫人自觉无趣,率先抬步而去。
黛玉坐在内室读诗,忽而身前有风吹来,抬眸只见林瑛玉身后是平儿扶着凤姐静声走进。
“凤姐怎得来了?”黛玉放下诗册起身相迎。
“来瞧瞧你们姐妹,嫂子糊涂,之前被人情绊住了嘴,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别怪罪我了。”凤姐声音细细,率先将黛玉的手握在手里。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
王家的事,凤姐并未参与。黛玉本就不恨凤姐,又见她身形消瘦,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不由得心中发涩。
“姐姐小产,身子可好些了?”
黛玉话音刚落,紫鹃己捧上暖手炉奉给凤姐,凤姐自然接过,“好些了,如今将内宅事务交给大太太打理,我也落得清闲。”
说罢看向林瑛玉,“我私心想着,两位妹妹得圣人恩准立了女户,又牵头捐产,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嫂子也想沾沾呢。”
平儿捧上一套纯金镶宝石头面。
凤姐道,“如今家里艰难,我也就不遮掩了,这还是我的陪嫁,若送去当铺少说也能压八百两银子,虽不多也是嫂子的心意。”
黛玉有些犹疑,林瑛玉却点头示意紫鹃收下。
凤姐眸中闪过一抹安心,黛玉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林瑛玉与凤姐间逡巡片刻。
日光渐渐西移,暖光离开纱窗,凤姐贴心道:“林丫头快去歇息吧,都是自家人,何必拘着虚礼?”
黛玉起身扶着紫鹃离去,屋内只剩林瑛玉与凤姐二人对坐。平儿站在凤姐身侧,垂头不语。
金色头面摊放在林瑛玉面前,上面镶嵌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
凤姐挪了挪臀,似是坐久了腰后发软,发出微不可见的一声轻“嗳”。
林瑛玉抬眸,“这头面留给巧姐不好吗?”
“各有各的用处,嫂子读书虽不多,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也是懂得的。”凤姐苦笑一声。
“嫂子所图甚大,只是银钱,不够。”
凤姐凤眸一利,“我己尽力将荣国府内的水搅浑,妹妹当初不是也答应要帮扶巧姐,如今是反悔了?”
“我当时的意思,可不只局限于荣国府内啊。”
林瑛玉抬眸,“嫂子,王氏和王家最近可有异样?”
凤姐看着眼前少女的双眸,近乎澄澈,如刺骨的寒潭,映衬出她所有刻意的伪装。
凤姐笼在手炉上的手蜷曲起来。
自南安王战败后,王家的消息便再没传来,不过在很久之前,她派去王家的人己然带不回有用的消息了。
她摇摇头,“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又是小辈,王家具体如何并不知。”
既而压低声音,“只是,二太太处有异动。”
林瑛玉边想着方才厅中王氏的反常,边葱凤姐话中捡住重点。
“二太太以为老太太祈福的理由请白云观的姑子进府……大太太不悦……一次动辄百两......祈福的钱财都从二太太的私库中走......”
王氏早年间包揽诉讼,后借王家名义与甄家来往,搜刮钱财。
但元春在宫中用钱庞大,王氏常私下贴补,林瑛玉议婚时,又开私库添了将近十万两白银的支出,她不信王氏此刻还有闲心会为表面的孝心大费周折。
道观的道人,能做什么呢?
屋内静默,凤姐扣紧了手炉,的掌心感觉着暖炉套子的顺滑材质。
贾琏封世子的旨意下发后,她从嫁妆中翻出了一块桃色云锦缎给巧姐裁新衣,那个触感,和手中的暖炉套子摸起来是一样的。
凤姐坐立难安,出声:“妹妹,嫂子的诚意己经拿出来了。”
“嫂子放心,我当日既许诺,如今自然应诺收巧姐为义女。立了女户,我便是户主,给身份不难。”
凤姐绷着的身子终于松懈下来,在平儿搀扶下站起身子,缓缓行礼。
林瑛玉看着身前人,沉吟片刻,还是没压下心头的疑问:“那么,你呢?”
“你给巧姐铺好了路,除却祭田,可给自己也留下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