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秦策允许,顾盼子本欲推门进屋,却被魏熊拦住。
“且慢!”
魏熊粗鲁的大手,解下顾盼子腰间的匕首、佩刀,然后从头上到脚下,开始搜身。
顾盼子心中不屑,魏熊真当她失心疯了,以为她见人就杀?
她坦然的展开双臂,任由魏熊搜刮干净利器,才肯放她进屋。
顾盼子官衣脏污,尚未来得及换,她笔首的立于堂下,对秦策恭敬的抱拳下拜。
“你疯了是吧!”
随着一声喝骂,秦策抬手就是一巴掌,贯彻天地,震荡心神。
顾盼子顿感左脸灼痛难耐,本能的用手捂住红肿的脸蛋。
甚至不敢与秦策对视一眼,她抿唇低头,缓缓的将手垂下。
耳中听着秦策狂风暴雨般的斥骂,感受着脸颊上那座五指山的热辣肿痛。
“不听命令,任性妄为,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顾盼子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且冲动杀人,她自知死罪难逃,但她并不后悔,握手言和是政治家的游戏规则,可她的屠村杀父之仇,此生必报。
她虽不想死,但也不怕死。
恨只恨,辜负了秦策的一番悉心栽培,忽略了他的感受。
顾盼子提起袍带,跪在了秦策面前,尽管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让你跪了吗?给我站起来!”
秦策怒不可遏。
顾盼子不知所措,又迅速站了起来。
秦策指节戳着顾盼子的胸口,高声质问:“自作主张,无视军法,我叫了你几次?你是耳聋吗?耍什么威风?你不想活了?”
秦策的怒吼穿透门窗,震荡在院子里,魏熊高峻魁伟,代替卒吏严守在堂前。
“大庭广众,射杀使臣,那是死罪!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顾盼子黑色的大眼睛,惶恐的骨碌,低头不语。
“回答我!”
秦策的咆哮震耳欲聋,吓得顾盼子浑身一抖,她鼓起勇气首视着秦策,虽两目惧怯,更满含着昭昭的恨意:“杀父之仇,我一定要报!”
“然后呢?为他偿命?”
顾盼子垂下长睫,默然不语。
见顾盼子又不说话,秦策抑制不住雷霆之怒,揪住顾盼子的衣领,逼问:“告诉我!”
顾盼子声音颤抖,语气却坚定固执:“他挑衅我,我要杀他,他杀了我父亲,我更要杀他。”
“有本事留到战场上杀,为何要在这里动手?”
“他与朝廷谈和,我没机会杀他了。”
秦策与顾盼子西目相对,愤怒之火燎原,但那对星辰之眸闪耀极光,含着通红的泪。
上次见到这样的眼神还在罪人坡上,秦策同样执行着杀她的命令,那次顾盼子凭本事从他手上活命,这次,她又要靠什么活下去?
秦策不能再亲手杀她第二次。
良久,那攥紧顾盼子衣领的手缓缓松开,秦策神情复杂,艰难的质问出声:“你可知你此番作为,若被人利用,告到朝廷,如若我不杀你,就会威胁整个神武营,威胁到我的地位,更会导致两族开战,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顾盼子双眼含泪,紧咬下唇,再次向秦策下跪:“对不起,我冲动杀人,不知后果。但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你不要为难,将我交出去吧,杀人偿命而己!”
秦策剑眉紧蹙,疾言厉色:“你就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要知道,即便达旦全族尽灭,都不值得用你的命换!”
顾盼子双手撑地,深埋着头,不肯说话。
秦策强抑怒火,于堂下快速踱步,口中骂道:“愚蠢至极!”
随后他抓起杯子摔在地上,“噼啪”巨响,杯子的碎渣,迸溅到顾盼子膝前。
顾盼子不敢动,耳中听着秦策因大动肝火,而呼呼的喘息。
“魏熊!”
听到呼唤,魏熊推门进来。
秦策俯视地上的顾盼子,严声命令:“将顾盼子暂押地牢,听候发落。”
魏熊立马招手唤来卒吏。
顾盼子对着秦策深深叩头,哽咽着说:“大人,我来至此地,人生地不熟,做了很多事,闯了很多祸,承蒙照顾,我很感激。
如若为难,请放弃我,我毫无怨言,全当是我的报答之恩。
我不为我的所作所为后悔,只是不想让你为我伤心难过,甚至动气。
我对得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你!”
说完,顾盼子起身拭泪,主动跟随卒吏,向地牢的方向走去。
魏熊满脸担忧瞧向秦策,那张冷峻的脸孔忧郁萧索,一筹莫展,或许是克制愤怒,或许是克制悲伤,而崩坏破碎。
秦策落寞的入座,眼神停留在顾盼子离去的方向,他音色深沉的说:“她这么做,给了他们天大的机会,他们巴不得顾盼子杀个痛快!逼着我,要么杀自己人,要么自己向朝廷认罪!这一次,神仙难救!”
“那就把顾盼子押送京师,由圣上裁度。”
“顾盼子必死无疑,但我希望她死得有价值一点!”
秦策瞳仁泛红,仰视魏熊:“将这件事压在神武营,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任凭达旦军如何抗议,我们要以不变应万变。”
魏熊焦虑的说:“大人,这如何能瞒得住呢?礼部和户部,两部官员尚在营中,我们没理由扣着人家不放。
大人,不能因她一人摧毁大局,您不能垮,您背后还有整个秦家要守护!”
“我自有分寸,全当无事发生,我们一定要稳住阵脚,我们越冷静,对方越心急,急中必生乱,总会暴露破绽给我们。”
魏熊用拳头砸着手心,面上尽显忧虑,不停的在堂下徘徊。
“我们不能押着两部官员在神武营,可他们一走,必定要向皇上告状,急递一送,我们最多有十日时间。”
“十日不够,我去向两部官员沟通。”
秦策眸光深邃,音色幽暗:“顾盼子是我们的人,她是会爆炸的火药,她的死会连带着殃及我们。但如果她成了对方的人,定会是刺向他们的一柄锋利的刀,一招全杀干净了。”
魏熊低头细细琢磨,随后恍然大悟,拍手道:“大人,妙计也,反其道而行,他们谁也跑不了,咱们牺牲一人也值当了。”
秦策吩咐:“加强神武营的巡护,定要守住地牢,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顾盼子。”
“明白!”魏熊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