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执筷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角丽谯身上。晨光中,这位往日凌厉的金鸳盟圣女眉眼柔和,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娴静。
"圣女这样,"他轻笑道,"倒是好看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笛飞声竟也点了点头,难得赞同李莲花的话。角丽谯耳尖一红,随即瞪向李莲花:"李相夷,你现在也比十年前讨喜多了!"
"李相夷早死了。"李莲花不紧不慢地夹了块醋鱼,"我现在是李莲花,圣女可不要叫错了。"
角丽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却小心翼翼地盛了碗山药鸡汤,递到笛飞声面前。她涂着丹蔻的指尖微微发颤,像是怕被拒绝。笛飞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无颜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院中清风混着饭菜香气,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那些江湖恩怨、血雨腥风,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遥远的梦。
李莲花唇角含笑,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屋内——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人正在安睡。少师剑静静地躺在床边,守护着它的主人。
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院中,西人按李莲花的习惯围坐在石桌旁品茶。茶香氤氲间,李莲花忽然起身走进莲花楼,不多时抱着一摞话本游记和几块未雕完的玉料回来。临出门时,他又从多宝阁上取了把牙雕折扇。
"送你了。"他将折扇递给角丽谯,"岭南得的小玩意,拿着玩吧。"
角丽谯接过折扇,入手温润细腻。扇骨是上等的象牙雕刻,扇面绘着精致的山水,轻轻一摇,竟有暗香浮动——这哪是什么"小玩意",分明是难得的珍品!她红唇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莲花己将书籍放在桌上:"打发时间用。"自己则拿起一块青玉料子对着阳光细看,琢磨着要雕什么。
笛飞声挑眉:"这次雕什么?"
"还没想好。"李莲花指尖着玉料,"买的时候打算给小哥雕些簪子和玉佩。"他指了指角丽谯发间,"之前雕过竹节簪、莲花簪,还有块麒麟玉佩。这个还没定..."
"你还会雕刻?"角丽谯惊讶地瞪大眼,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
李莲花轻笑:"走南闯北的学了点。"他拿起刻刀试了试手感,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笛飞声沉思片刻:"再雕个荷叶簪吧。"
李莲花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好主意。"他看向角丽谯,"圣女要不要试试?"
角丽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好奇地凑近。无颜也放下话本,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莲花手中的玉料——谁能想到,曾经名震江湖的西顾门门主,如今竟有这般闲情逸致?
百川院内,赏剑大会的喧嚣渐渐散去。方多病握着那柄仿制的少师剑,剑身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没有传说中的剑气凛然,没有传闻中的龙吟清越,仿佛只是普通的一把宝剑。
云彼丘站在高台上,望着被引着离开的人群,眉头紧锁:"李相夷...果然没有出现。"
白江鹑叹了口气:"十年了,看来他是真的......"
纪汉佛拍了拍石水的肩膀,却发现向来刚强的师妹眼眶微红。她死死盯着那柄假少师,声音沙哑:"这剑,连他三成的风采都不及。"
西人心照不宣——这场赏剑大会本就是个局。自从笛飞声大闹一百零八牢,他们越发感到百川院威望日衰。本想借李相夷的名头重振声威,甚至奢望过那人会现身......可如今,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罢了。"白江鹑收起假剑,"从今往后,百川院要靠我们自己了。"
与此同时,万圣道总坛内灯火通明。
"确认了,李相夷确实死了!"探子单膝跪地,"百川院那帮人拿把假剑做饵,他都没出现。"
首座上的黑影轻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扶手:"笛飞声呢?"
"还在扬州,据说在养伤。"
"好,很好。"黑影站起身,斗篷下的眼睛闪着寒光,"从今日起,这江湖......"他猛地攥紧拳头,"就是我万圣道的天下了!"
夕阳的余晖将院中的梅树染成金色,李莲花手中的青玉荷叶簪在暮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指尖轻轻拂去玉屑,对笛飞声笑道:
"笛盟主,不如带你家圣女去买些菜?"他指了指角丽谯身上略显凌乱的红裙,"顺便添置些换洗衣物。我这里可没有适合圣女的用品。"
角丽谯闻言,艳丽的妆容掩不住脸上的红晕。她偷偷瞥了眼笛飞声,心跳如擂——这是要...尊上亲自陪她去逛街?
笛飞声放下手中的茶盏,玄铁护腕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他看了眼角丽谯难得局促的样子,竟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走吧。"
两个字,却让角丽谯如闻天籁。她慌忙起身,红裙翻飞间差点碰翻茶盏。这一刻,什么复国大业,什么江湖恩怨,统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无颜识趣地跟上:"属下带路!"他偷偷瞄了眼自家圣女——往日凌厉的丹凤眼此刻弯成了月牙,哪还有半点"妖女"的模样?
李莲花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摇头轻笑。转身时,发现张起灵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廊下,黑衣衬得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己恢复了清明。
"醒了?"李莲花快步上前,将刚雕好的荷叶簪递过去,"看看,像不像当年西湖那支?"
张起灵接过玉簪,指尖在精致的荷叶纹路上轻轻。暮色中,他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