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什么了?"笛飞声问。
角丽谯指了指胭脂盒,又忍不住瞥向一旁随意散落的几颗珍珠——那些珠子圆润,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晕。
笛飞声拿起胭脂递给她,又取下玉簪:"还有么?"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转身推开窗,朝厨房方向喊道:"李莲花,珍珠还有没有?"
正在看火的李莲花闻言抬头,看到窗边两人,不由失笑:"等我一下。"他调小炉火,快步回到莲花楼,从床底暗格取出两个锦囊——一个装着莹白珍珠,一个装着罕见的彩珠。
"自己挑吧。"他将锦囊递给笛飞声,又匆匆返回厨房。
笛飞声带着角丽谯在窗边坐下,将珍珠倾倒在茶盘上。圆润的珠子在瓷盘里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角丽谯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粉珠,在阳光下细细端详——这色泽,这光泽,怕是宫里都难得一见。
"喜欢就拿。"笛飞声补充道,声音依旧冷峻,却比平日少了几分肃杀。
角丽谯的指尖微微发抖。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曾幻想过有人这样随手赠她珍宝......
"尊上..."她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李相夷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珍珠?"她捏着那颗粉珠,"西顾门都没了,他怎么还能把自己当贵公子养?过得比他当门主时都精致!"
笛飞声挑眉,朝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你问他。"
窗外的李莲花正守着药炉,闻言不禁失笑:"不是我把自己当贵公子养,"他隔着窗户笑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是小哥把我当贵公子养。"
角丽谯惊讶地看向梳妆台上那些精致的物件。
"你看到的那些珍珠,"李莲花搅动着药罐,继续道,"其实是小哥早些年从海里带回来的。那时我们还在东海渔村,他出海帮我找药,五天后回来时,除了解毒用的鲛人泪,还带回了这些。"
他的声音渐渐柔和:"最开始是打算拿这些换钱的,后来..."话未说完,药炉突然沸腾,他赶忙转身照料。
角丽谯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珍珠,突然觉得它们变得滚烫。她想象着那个沉默寡言的黑衣刀客,独自潜入深海,一颗颗采集这些珍珠的场景——为了谁,不言而喻。
角丽谯轻握着那颗粉色珍珠,指腹无意识地着珠面细腻的纹理。晨光透过窗棂,在珍珠表面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她突然站起身,红裙翻飞,隔着窗户对李莲花喊道:
"张起灵他到底是什么人?"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感觉他出身很不一般...他怎么就对你这么好?李相夷,你怎么这么幸运!"
厨房里的李莲花动作一顿。蒸汽氤氲中,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隔壁房间——那里躺着耗尽力气为他解毒、为笛飞声驱蛊的人。是啊,他何其幸运,在东海大战后最黑暗的那些岁月里,遇到了将他从深渊拉回人间的张起灵。
"圣女选好了?"李莲花最终只是笑着转移话题,"选好了就找人做成首饰吧,这些我们可不会弄。"他指了指角丽谯手中的珍珠,语气轻松,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笛飞声拿起一个空锦囊递给角丽谯:"喜欢哪个装。"
角丽谯犹豫着挑了几颗色泽最柔和的珍珠,正要收手,却见笛飞声又拣了几颗罕见的金珠和紫珠放进锦囊。这个向来杀伐果决的男人,此刻的动作却出奇地耐心。
"够了够了..."角丽谯受宠若惊地摆手,艳丽的妆容掩不住脸上的红晕。
笛飞声不语,只是将剩下的珍珠仔细收好,放回床底暗格。他的指尖在暗格边缘顿了顿——那里还放着一个小木匣,匣子上刻着星斗纹路,与张起灵刀鞘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苦涩的清香。李莲花仔细滤去药渣,琥珀色的药汁在瓷碗中荡漾,映出他专注的眉眼。他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晨光透过碧纱窗,在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张起灵仍在沉睡,苍白的脸色在枕间显得格外脆弱。李莲花在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额角:"小哥,喝药了。"
睫毛轻颤,张起灵缓缓睁眼,漆黑的眸子还带着未散的倦意。他撑起身子,就着李莲花的手将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经历让他早己经习惯了最苦的滋味。
院外传来脚步声,无颜提着食盒回来了,隐约能听见他与笛飞声的对话。
"要不要吃点东西?"李莲花接过空碗,轻声问道。
张起灵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你去吃。"他重新躺下,手指无意识地攥住李莲花的衣袖,又很快松开,"我再睡会。"
李莲花替他掖好被角,等他睡着,又将少师剑往他手边推了推,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门时,他最后看了眼床上的人——张起灵己经又陷入沉睡,眉宇间的疲惫却让他心头一紧。
院中,无颜正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摆上石桌:醉仙楼的招牌醋鱼、糖醋排骨、清炒时蔬,另外还有两道店家推荐的特色菜和一盅冒着热气的山药鸡汤。角丽谯坐在笛飞声身旁,手里还捏着那个装珍珠的锦囊,时不时偷瞄自家尊上一眼。
"他怎么样?"笛飞声头也不抬地问。
李莲花在石凳上坐下,给自己盛了碗汤:"睡了。"他看了眼角丽谯手中的锦囊,笑道,"圣女可还满意?"
角丽谯难得没有针锋相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将那锦囊小心地塞进袖袋。阳光透过梅枝,在她艳丽的红裙上洒下细碎的光斑,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