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玉
夏木蹲在村口老槐树的枝桠上,后槽牙咬着的狗尾巴草晃出残影。七月的日头能把人晒成咸鱼干,可少年琥珀色的眼珠子比日头还亮——王铁匠家的烟囱己经两个时辰没冒烟了。
"铁叔!灶王爷托梦说您家灶膛凉透啦!"少年扯着嗓子朝院里喊,"三个鸡蛋,我这就去后山......"
"啪!"
半块能硌掉牙的玉米饼子砸在树干上。王铁匠的吼声震得知了都闭了嘴:"小泼皮!上个月骗走五斤腊肉说要炼仙丹,结果让老子窜了三天稀!"
夏木接住簌簌落下的饼渣,就着树皮渗出的汁水嚼得嘎嘣响:"那不是您说要体验仙人辟谷......"说着摸出颈间挂着的白玉佩蝉,"要不拿祖传的仙家宝贝抵债?"
"滚犊子!"
少年嬉笑着窜下树,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蝉形玉佩自他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据说是夏家祖传的宝贝。可惜全村人都见过他拿这"仙家法器"跟货郎换麦芽糖,最后糖化了,玉佩上还黏着洗不掉的糖丝。
日头西斜时,夏木的破竹篓里己经装着两截熏蹄髈、五颗咸鸭蛋,还有赵大娘塞的碎花肚兜——说是给他未来媳妇当见面礼。
他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往村尾草屋晃,路上遇见的人都笑骂:"夏泼皮,今天又诓了多少家当?"
这话得从十年前说起。当年黑风岭土匪来袭,夏木他爹举着钉耙挡在村口,硬是撑到官兵赶来。
如今祠堂香案上供着他的牌位,村长每回喝高了就搂着少年抹眼泪:"你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小子倒成了滚刀肉......"
"英雄的儿子也不能喝西北风啊。"夏木总把话说得理首气壮。
其实村里人待他不薄,谁家炖肉都会往他破碗里添一勺。
但少年偏喜欢耍些"等价交换"的把戏——譬如帮孙大夫晒药材时"失手"打翻黄连粉,换来教他识字的赔礼;
又或者用河滩捡的鹅卵石跟货郎换芝麻饼,转头却告诉货郎这是龙王吐的夜明珠。
暮色中,草屋门前立着个佝偻身影。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脚边的陶罐飘出炖鸡香。
"又去祸害乡亲了?"老头瞪着眼,"王铁匠说要拿火钳子烫你屁股。"
夏木搀着老人进屋:"我帮铁叔试验新式风箱呢。您闻闻这蹄髈,张屠夫非说我长得像他三舅姥爷......"
“哎,”村长一声长叹,摇摇头走开了。
回到自己那破败小院的茅屋的夏木,刚翻身上床时,动作大了一些,颈间的那蝉嗑在自己的牙上,痛得他一个裂嘴。
"哐当!"
案台上盛水的破碗突然炸开。
夏木颈间的玉佩腾空而起,蝉翼在月光下泛起琉璃光。原本温润的白玉此刻烫得像块火炭,振翅声竟盖过了夏木的惨叫——那玉蝉正死死咬住他耳垂。
"要死要死要死!"少年满屋乱窜,玉蝉却像长在耳朵上似的甩不掉。
夏木抄起扫把要打它下来时,忽然整个屋子泛起青光,案台上洒落的水珠逆流回破碗,满地陶片自动拼合如初。
夏木呆若木鸡。颤巍巍伸手碰了碰复原的陶碗,
耳垂上的玉蝉突然松开嘴,"啪嗒"掉进他掌心。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玉佩上,蝉翼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
"敢咬我耳垂!"夏木刚要嚎,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己置身白雾茫茫的天地,脚下青砖铺就的庭院不过十丈见方,中央有口咕嘟冒泡的泉眼,泉边歪脖树上结着三颗朱红果子。
"有人吗?"少年扯着嗓子喊。回音撞在雾墙上弹回来,惊起泉中一尾金鲤。
夏木蹲在泉边舀水喝,清甜滋味刚入喉,耳边突然响起苍老声音:"饮吾灵泉者,需以精血为契......"
"呕——"夏木当场抠嗓子眼,"我就知道没白吃的午饭!"
等连滚带爬逃出玉佩,灶台上的炖鸡还在冒热气,方才在玉佩里少说待了半柱香功夫,现实竟不过弹指一瞬。
窗外忽然传来鼎沸人声。夏木扒着窗缝偷看,后山树林里腾起万千流萤,村口的看门黄狗正人立而起对着月亮作揖。
“夏木,你家咋这么大动静?”院外传来了村长关切的声音。
"那什么......"少年默默把玉佩塞进裤裆,"我突然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