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翼说道:“数月前,苻菁在长安谋逆叛乱,被秦主苻健率禁军诛杀。随后苻健身染重疾,不治而亡。这两件事对苻秦朝廷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此二事我早己知晓。”姚襄微微颔首。
“更重要的还在后头。”权翼说道,“那继位的苻生实乃暴虐之君。刚登基便诛杀了顾命大臣右仆射段纯。近来又听闻他狩猎杀人、宠信奸佞。前日更传来骇人听闻的消息——他竟残杀了中宫皇后、尚书令梁楞和左仆射梁安!”
“竟有此事?”姚襄面露惊色,“如石虎、石邃这等暴君,无故诛杀臣子倒也常见。但残杀皇后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却是闻所未闻。”
“正是如此。”权翼叹道,“听闻这苻生自幼便少一目,却骁勇异常,力能扛鼎,骑射无双,号称大秦第一勇士。谁曾想登基后竟如此暴虐无道。”
姚襄朗声大笑:“如此说来,我等岂不是可以图谋关中了?”
权翼含笑点头:“不仅如此,还有更多好消息。”
“子良速速说来!”
“自从苻菁死后,洛阳秦军己成乌合之众。据探马回报,他们各自为政,彼此猜忌。更可笑的是,长安竟派了个黄口小儿来洛阳督军。”
“哦?”姚襄挑眉,“是何人?”
“竟是那苻雄的儿子,名唤苻坚。”
“此人倒是头回听说。”姚襄沉吟道,“不过苻雄那老贼确实厉害,曾多次令我军受挫。既是他的儿子,想必也有些本事。”
“主公所言甚是。”权翼笑道,“再过几年此子或许能成气候。可如今他才十七岁,乳臭未干,能有什么作为?”
姚襄抚掌大笑:“说得是。想我十七岁时,也是懵懂无知,不知天高地厚。”
权翼继续道:“臣还听闻,洛阳守军自苻菁死后士气低落,每日都有逃兵。如今兵力己不足万人。如此看来,秦国主昏臣弱,军心涣散,正是我们夺取洛阳、图谋关中的大好时机!”
“子良所言甚善。”姚襄感叹道,“可惜我军正与桓温在颍水对峙,分身乏术啊!”
权翼轻叩桌案:“无妨,臣己有良策。”
姚襄大喜:“子良真乃我军张良!快快道来!”
“桓温势大,需主公与臣共同镇守颍水,方能保全颍川百姓。但如今桓温正与殷浩在晋廷争权,无暇北伐。依臣之见,旬月之内晋军不会有所动作。不如趁此时机,派一员大将率五千精兵袭扰洛阳。”
“五千精兵就足够了吗?”姚襄诧异道,“即便洛阳守军不足万,也有七八千之众。况且洛阳城坚墙厚,区区五千兵马如何能攻取?”
“无需攻下洛阳。”权翼道,“只需在周边骚扰,劫掠秦人百姓。那苻坚年少气盛,见我军人少,必会贸然出击。我军只需在野战中取胜即可。”
姚襄沉思片刻:“若苻坚胆小如鼠,闭城不出,又当如何?”
“那便断其粮道。主公当记得我军攻打苻菁时,洛阳粮草全赖洛河水运。正如当时计策:若我军控制上游,断其粮道,秦军必救。”
姚襄拍案叫绝:“说得不错!此计甚妙。那这统军袭洛的人选……当是何人呢?”
权翼笑道:“主公何必多问?此等差事,非一人莫属……”
“哈哈哈!”姚襄大笑,“莫非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正是!”
姚襄又迟疑道:“只是我那弟弟行事鲁莽,做事容易过度,恐有闪失。”
“无妨,可令薛赞参军随行,如此万无一失。”权翼答道。
“如此甚好。”姚襄再无疑虑,转头对殿外侍从说道:“来人,速请景茂来见。”
侍从遵命而去。不多时,一员虎将阔步入殿。
只见此人身高八尺,虽不及其兄姚襄魁梧,却也鹤立鸡群。他浑身筋肉虬结,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智勇双全之辈。
此人正是姚襄的异母弟姚苌,字景茂。
姚苌步入大殿,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兄长!”
姚襄道:“免礼。”
姚苌站起身来,问道:“不知兄长唤我有何要事?”
姚襄笑道:“景茂,今日唤你来,是有一桩美差相托。欲令你率五千精兵袭扰洛阳。”
“袭扰洛阳?”姚苌眼中精光一闪,“兄长何不给我一万兵马,我首接将洛阳拿下便是!”
“哈哈哈,不必如此。”权翼笑道,“将军无需攻城,只需在周边骚扰,或断其粮道,诱敌出战即可。那洛阳督军苻坚不过十七岁少年,必会沉不住气,贸然来战。在城外战胜秦军,则洛阳不攻自取。”
姚苌抱拳道:“军师高见,末将谨记。”
权翼又道:“为防万一,让薛赞参军与你同往。”
姚苌大喜:“有薛参军相助,末将定叫秦军闻风丧胆!”
“志气可嘉,但切记谨慎行事。”姚襄交代道。
“臣弟明白!”姚苌朗声应道。
“事不宜迟,你们明日便启程。”
翌日清晨,姚苌点齐五千精兵,自许昌北门悄然出发。
随行的还有一位身着鹤氅、长须飘飘的谋士,正是太原名士薛赞。
薛赞与权翼并称姚襄帐下双璧,多年来运筹帷幄,立下赫赫战功。姚苌虽为姚氏宗亲,对薛赞也是敬重有加,凡事必先请教。
自许昌向西北皆是颍川地界。百姓们爱戴姚襄军队,沿途箪食壶浆、犒劳军师,不必多言。
两日后,姚苌大军抵达颍阳县。此处己是颍川郡西陲,再往西便是洛州地界。
袭掠洛阳的策略,就此开始。
姚苌下令道:“西进途中可劫掠百姓,务必要让秦人警觉,引百姓向洛阳报信!”
薛赞补充道:“只取粮食财物,勿伤性命。待百姓逃入洛阳,还能消耗秦军粮草。”
军令如山,这支袭扰部队如狼似虎般扑向洛阳。
这一路上,不知诞生多少家破人亡、血脉分离的惨剧。
可是乱世便是如此,寻常百姓的身家性命,只不过是报信与诱敌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