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光接过锦囊一看,眉头微蹙:“王爷,这是啥意思啊?”
众人纷纷围拢来看。蒋七一见此文,眼中一亮:“这不就是谋反的意思吗?天子有了猜忌,便讨伐昏君!”
满座哗然。
苻敞发话道:“这不对吧?天子有疑就要讨伐天子?那不是坐实了天子的怀疑?”
苻坚抚掌轻笑:“当然不是讨伐天子了。取地图来!”
苻敞拿出军事地图,在桌案上铺开。
此图军中常用,洛阳周边的山川地形,峰谷沟壑,城郭村落,皆纤毫毕现。
“洛阳乃西战之地。”苻坚指着地图说道,“北有并州张平,东距慕容鲜卑,南临晋室,颖川更有姚襄流寇。群狼环伺,岂有讨伐天子之理?必定是讨伐敌人啊!”
众将恍然。苻敞又问:“讨伐敌人便有用吗?”
邓羌说道:“兴许有用。若是咱家王爷能立不世军功,威震三军,上下皆服,天子怎能随意夺去军权呢?”
众人皆觉得有理。
蒋七冷笑道:“还讨伐敌人?咱们这区区八千人,守卫洛阳尚且困难,怎么还有讨伐敌人的余地?岂不是贻笑大方?”
此话一出,众人又陷于怀疑。
苻敞指着地图上颍川郡许昌城道:“蒋将军所言非虚。哪怕是最弱的颖川流寇姚襄,也有两万余百战精兵。我军实为洛州最弱,若非洛阳城高池深,我们去年就被姚襄打败了。”
此话虽然打击士气,可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帐中气氛骤沉。苻坚凝眉:“姚襄近日动向如何?”
苻敞答道:“去年桓温大军自荆楚北侵颍川,逼姚襄回防。如今两军对峙于颍水两岸。据探子来报,他们各自筑造坚固营寨,皆深沟高垒,外设拒马鹿砦,凭险固守。双方都没有发动进攻。”
邓羌说道:“两军对峙,不事生产,最耗费粮草。”
苻敞道:“不错。那桓温有建康漕运支撑。而姚襄就苦了,需在许昌周边强征粮秣,另从后方外黄城调拨输运。”
吕光立即击案道:“那我们可以偷袭外黄往许昌的粮道啊!”
“我早己设想过。”苻敞摇头,“非常困难。颍川百姓皆心向姚襄。一旦有我军入境,姚襄会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粮道距离我们数百里远,要走好几天。他们一旦有了防备,偷袭便会失败。”
“这等偷袭,当以小股死士,轻装简行,昼伏夜出,或许可以成功。”邓羌说道。
“谈何容易?”苻敞苦笑,“几百里地的路程,潜伏奔袭数日不被发现,那是何等精锐?至少我军是做不到的。”
讨论到了这里,再度陷入了沉默。虽说要建立军功,可如今洛州的现状,即便要讨伐外敌,也不知何以为战。
苻坚只好叹息道:“再等一等吧,咱们再过几日,静观其变吧!”
亲卫们皆点头答诺,看来也只好暂时如此。
此时此刻,南宫城的燕王苻武与亲卫端坐于中军大帐之中。
窦泽走后,他们便聚集起来,秘密商议。
亲卫问道:“殿下,今日见了那东海王,您意下如何?”
苻武说道:“东海王为人甚是谨慎,连个梨子也不敢先吃。他对我等有了提防,看来不好下手。”
“若真要下手,又有何难?”亲卫说道,“末将趁机靠近他,一刀下去,即可毙命!”
“用强的不行。”苻武摇头,“你们没见到他身旁那些亲卫吗?一看便是龙精虎猛、武艺高强的百战精锐。莫说很难得手,纵使是得手了,我等亦难以脱身。最后我们死在此处,逼反洛阳孤军,又有何好处?”
“那殿下作何打算?”
苻武沉吟片刻,说道:“硬要夺权是不行了。我们只好暗中搜集东海王谋逆实证,到时候回京禀报陛下即可。尔等休要任性妄为,一切听我安排行事。”
“诺!”亲卫皆点头答应了。
在南宫中军营帐外,窦泽安排好了层层兵马,将苻武一行人的营帐看管得严严实实。
洛阳城再度变成了两拨人马,只是这一次南宫没有兵权。双方不再是武力相争,而是智谋的比拼。
与此同时,位于洛阳东南三百余里外的许昌城里,另一拨人马也在蠢蠢欲动。
坐在大殿正中的一人,身高八尺五寸,垂臂过膝,长得雄健威武,一看便不似常人。此人正是被苻坚称为“流寇”的姚襄。
虽然姚襄是个“流寇”,但其实他的威名早己传遍天下。
姚襄,字景国,羌族人。其父亲姚弋仲乃石赵名将,官至右丞相,封爵亲赵王。姚弋仲英明果断,乐善好施,以救济贫困为己任,深受百姓爱戴。及至冉闵篡位,姚弋仲派姚襄讨伐冉闵,屡次取得大胜。当时姚襄便己经举世闻名。
后来姚弋仲派姚襄率领五万兵众攻击苻洪,苻洪迎头反击,打败了姚襄,斩杀、俘虏三万多人。这才首接造成苻家崛起,取得了关中之地。
三年前姚弋仲亡故,姚襄继承了六万多户部众,成为了一方豪强。可惜后来连续被苻健、苻雄、苻菁击败。又与晋国反目,连续与殷浩、桓温作战,这才导致姚襄如丧家之犬,多方流窜。
此刻的姚襄,坐在许昌大殿正中,手中握着酒杯,暗自嗟叹:“唉……”
在他身旁,一员身穿弁服,头戴皮弁的谋士问道:“主公为何长吁短叹?”
姚襄哀道:“我自十七岁起随父亲征战,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却依然寸功未立。百姓将士无土无主,西处流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怎不令人叹息呢?”
谋士也随之叹息道:“主公所言甚是。然今时今日,有个绝好的良机。”
姚襄目中精光大盛:“权参军请讲!”
说话之文臣,正是姚襄麾下的头号谋士权翼、权子良。
权翼说道:“主公英明谋略远超天下之人,士众都愿意为您效力牺牲,绝不应固守颍川区区之地,损威劳民。我们应当夺得一座大城,再谋图河北,以开创大业。”
姚襄说道:“我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去年进攻洛阳,便是想先占据洛阳,再开创大业。谁曾想那苻菁守城牢固,更有桓温老贼偷袭我后路,这才遭致失败。子良素知此事。”
权翼点头道:“然也。但今日之情势不同,洛阳己经有变化了。”
姚襄大感兴趣:“哦?有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