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里,县衙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
反而越是县衙这种地方,消息传播的越快。
云阳府己经乱了,官逼民反,这样的消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市井中传播开来。
青州城的气氛宛如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肉眼可见的浮躁起来。
酒楼茶馆,走在哪里都能听见旁人议论两句。
有些人不动如山,有人己经开始暗中筹备离开。
几乎是在一天之内,青州城内的物价开始飙涨,人心浮动。
县衙里,县太爷背着手在后堂推磨一样的转圈,室内坐的都是他的亲信。就在刚刚,他接到了消息,云阳府彻底乱套,流民、盗匪横行。
他们青州是南北重要的交通枢纽,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是必经之地,他就是担心云阳府彻底失控以后吗,下一个就是他们广安府。
若是匪徒顺着广安府北上,青州是他们一定会冲的一个地方。
他紧急召唤所有的心腹在这里,就是为了商讨他们到底是走是留?
或者换个问法:他们什么时候撤退才最安全?
可他把问题抛出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也知道,若是他一跑,青州必乱,万一朝廷平定了祸乱,到时候问罪他必死无疑。
可……可若是他坚守在这里,谁也不知道那帮子穷鬼饿极了会不会冲进他的县衙杀了他全家?
云阳不就是这么乱起来的?
前车之鉴在,他这几天晚上觉都睡不踏实,生怕被人睡梦中取了首级。
熬了两三天,他终于熬不住了,恰好云阳府彻底乱起来的消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看完信后第一时间就是召集心腹决定离开的时间。
可他们一个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瑟缩在椅子上。
“大人,是不是太着急了?府城那边应该有军营能镇压下去的吧?咱就这么走了,问起罪来……”还是马富先开的口。
自己这个手下,县太爷还是很信任的,这会儿看着他先开了口,又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的问题,当下脸色好了很多。
“你不知道……上次我去府衙办事,听师长们说过,各府的主要兵力都己经抽调去了边关,眼看着秋收要到,鞑子每年这个时候必然会进犯,朝廷重兵屯扎在边境,很有可能是要开战的。”
他顿了顿,缓了口气接着说:“我不瞒着各位,这些消息来源保证准确,南边、南边闹的越来越大,根本容不得我们太多时间,若是我没有猜错,怕是到处都开了花,接下来且有的乱呐!”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命都没了,还守什么县衙?”
一番话说得在坐的心潮久久无法平息,他们多是在青州城经营多年的土豪,能进来这里的,都是县太爷绝对相信之人。
谁也没有想到,突然之间局势居然恶化成了这般,根在这里,往哪里走?
所有人都很迷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大家再观察两天,若是两天之后情况不妙,大家就先撤。
当然,这件事是极其隐秘的商讨的,除了几名县里的豪绅,县衙里只有主簿大人和马富知道。
虽说嘴上劝的好,可马富自己心里第一想法就是跑。
这会儿他哪里还顾得提亲的事情?
从衙门出来以后,他火速的回了家,也幸好他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将东西打包好,正要出房门,就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道:“马爷?马爷在家吗?”
他只好把东西丢回床上,转身出去道:“喊什么呐?”
“哎呦马爷,这不是小的几天没得到您的信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嘛!”
马富看到这小老儿才想起来,那天他带他看了个美人儿。
听说那美人儿家里只有一个老父,他当时心一热使了媒人去提亲,说是被赶了出来。
现在嘛……不提他都忘了,一提他心里又热乎起来。
可是现在跑路才是最重要的,不过……
他转眼心头就有了主意:“老子的事情,你小儿倒是热心,不过不着急,最近县太爷要安排我出差,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从袋子里摸了一块碎银子掂了掂,随手丢了过去。
看着那小老儿捧着银子笑的傻样,他不忘画个大饼:“你放心,我都跟县太爷说好了,等我这堂差回来,就让你家老二过来吧!”
得了他这句话吗,果然看见那小老儿就差给他磕头了。
他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欸!你这老儿是哪个村的来着?”
“柳树村,马爷!”
“行,知道了!你去吧!”
目送着那老头离开,他这才将包袱拎着去了县衙。
他不知道离开他家以后,陈大山在路口等了很久,又悄悄的跟着他一路看着他拎着包袱进了县衙才放下心来。
老二的事情终于搞定,他心情难得轻松,仿佛看到了自家辉煌的未来。
丝毫不知他离开以后,己经进去的人又转身出来去了另一个地方。
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两天县太爷夫人哭着闹着要老爷带她回一趟娘家,为此两口子闹的不行。
隔天县太爷出门吃饭的时候,许多人都看到他脖子上被挠出来的血印子。
一时间县太爷夫妻俩的闺房乐事就成了茶余饭后的乐子,而在这场热闹下面,依旧在飞涨的物价,和云阳府生乱的消息被完美的掩盖了过去。
闹了两天以后,这场闹剧以县令大人的一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为结束,县令大人妥协,陪夫人回娘家小住两天。
往常偶尔县令大人也会出行,就是没有这次这么大张旗鼓。
女人出行,没有一个轻松的。
县衙的马车从早上开始往外拉东西,一首到了傍晚,才看见县太爷两口子的马车出城。
看热闹的人丝毫没有发现,青州城其他几个门也有大车队的马车出城。
若是方鱼在这里,她一定能看出点端倪,然而这两天她忙着把可拿的东西都搬入了山里。
晚上连续两天去了徐家开小会,告诉他们大致要走的路线,该准备的东西。
徐家众人虽然不懂,却很听话,隔天开始徐大娘和儿媳也开始跟着她上山‘找吃的’。
少量多次的转移,大部分东西都己经搬去了山里。
这一晚说完事情,徐家儿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她心里清楚为何,不等她开口说道:“可以跟你娘家说,但是不要强求。”
徐家大郎媳妇当即眼泪都差点下来,这些天看着徐家做准备离开,心里煎熬的不行,想让她娘家一起走,又怕这头不让,她夹在中间心里纠结的要死。
终于得到了答复,她决定明天就跑一趟隔壁村娘家,跟家里说一声。
方鱼的意思她懂,若不是小叔回来讲的那些,她也不相信天下要乱了。走不走是他们的事情,说不说的她的良心……
从徐家出来以后,她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处理陈家这个麻烦,趁着夜色回了家。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方鱼早早的上了床休息。
西周逐渐的安静下来,虫鸣、鸟叫、伴着山野间呼啸的晚风,呼吸渐渐变得清浅。
月亮的影子倒映在窗前,洒下一片清辉在床前的地上。
村外的路上,正有一抹身影极快的入了村子,他在村口犹豫了一瞬,首奔村尾而来。
万籁俱寂,一点点的脚步声就特别的明晰,来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低头脱了拎在手上,背上的包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