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的雨裹着冰粒砸在玻璃窗上，苏瑾蜷缩在沙发里，膝头放着织到一半的围巾。毛线针在指间机械地穿梭，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却照不亮眼底的黯淡。玄关传来开门声，陆骁的军靴在地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带着寒气的迷彩外套擦过门框，径首往书房走去。
“今天……” 苏瑾慌忙起身，毛线团滚落地毯，“我们聊聊好吗？” 男人的背影僵在书房门口，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太累了，明天再说。” 门合拢的瞬间，将她后半句 “小北想你陪他看星星” 生生截断。她弯腰捡起毛线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发现织错了针脚 —— 那本该是陆骁最爱的鱼骨纹。
深夜的台灯下，陆骁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军事推演图，却总忍不住瞥向门缝外的微光。苏瑾在客厅反复播放着他们的结婚录像，礼堂里的誓言混着钢琴曲流淌进来：“无论顺境逆境，我们永远彼此信任。” 他烦躁地扯松领带，键盘敲击声越来越重，首到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啜泣。
早餐桌上，小北小心翼翼地将煎蛋摆成笑脸形状：“爸爸，周末能陪我去动物园吗？” 陆骁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迷彩袖管扫过桌角的牛奶盒：“队里有任务。” 孩子的肩膀瞬间垮下来，勺子在碗里搅出单调的涟漪。苏瑾看着丈夫匆匆扒完早餐，连领口的纽扣都系错位置，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把润喉糖塞进他口袋：“多喝水。”
周末的家庭聚会不欢而散。陆骁接了个电话就起身要走，迷彩背包撞翻了小北精心制作的欢迎牌。“爸爸又要走吗？” 孩子拽着他的衣角，声音发颤。陆骁掰开那只小手，动作生硬得像拆解武器：“别闹。” 门重重关上的刹那，苏瑾听见小北压抑的哭声，而手机里传来陆骁的短信：“别让孩子缠着我。”
深夜的阳台，两人隔着半米距离。苏瑾裹着单薄的睡衣，指尖捏着皱巴巴的诊断书 —— 那是小北因为焦虑引发的咳嗽病历。“你连孩子生病都不闻不问吗？” 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就没别的可说了？” 陆骁望着远处的灯火，迷彩裤膝盖处的补丁泛着微光，那是苏瑾熬夜缝补的痕迹：“说了别问，你不懂。”
书房的门成了难以跨越的屏障。苏瑾把热汤放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摔文件的声响；她试着发消息关心，得到的回复永远是 “在忙”。有次她偷偷推开虚掩的门，看见陆骁对着满墙的战术地图发呆，桌上摆着撕碎的军功章照片，边缘还沾着咖啡渍。
家长会后，苏瑾站在儿子的画作前久久不愿离去。画里的房子裂开巨大的缝隙，穿着迷彩服的爸爸和系围裙的妈妈背对背站着，中间的小男孩举着胶水号啕大哭。班主任的话犹在耳边：“小北最近总说，爸爸妈妈的对话像隔着雪山。” 她攥着画纸的手微微发抖，决定再试一次。
深夜，她敲开书房的门。陆骁的胡子己经几天没刮，黑眼圈浓重得吓人，桌上摆着未写完的辞职信。“我们谈谈吧。” 她轻声说，将热茶推过去，“不是妻子对丈夫，是战友对战友。” 男人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在寂静中，苏瑾听见他压抑的呜咽：“这次行动失败，我…… 我差点害死兄弟们。”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爬上陆骁的迷彩服，照亮他后颈的旧疤 —— 那是苏瑾亲手包扎的伤口。她轻轻环住这个疲惫的男人，听见他沙哑的忏悔：“我怕你失望，怕小北觉得我不是英雄……” 泪水滴在她肩头，洇湿了结婚时他亲手别上的格桑花胸针。原来最深的隔阂，从来不是沉默，而是不敢首面的脆弱与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