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落地钟敲过十一点，苏瑾将冷掉的排骨汤重新热了一遍。厨房白炽灯下，她望着咕嘟冒泡的汤锅，倒影在涟漪中扭曲变形。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声，陆骁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迷彩外套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却在看到餐桌上特意留的饭菜时，只是淡淡说了句：“吃过了。”
小北从儿童房冲出来，手里举着刚完成的绘画作品：“爸爸快看！我画了我们一起去太空！” 孩子画笔下，三个戴着头盔的小人手牵手站在星球表面，最大的那个胸前别着金灿灿的勋章。陆骁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往书房走去：“别闹，我还有文件要处理。” 关门声惊得窗台的绿萝叶子轻轻一颤，小北举着画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瞬间泛红。
深夜，苏瑾被书房传来的摔笔声惊醒。门缝里透出的冷白光下，她看见陆骁扯松领带，对着电脑屏幕狠狠揉着太阳穴。曾经无论多晚回家，他都会轻手轻脚替她掖好被角，如今却连脚步声都带着烦躁。当她端着热牛奶进去，却见他头也不抬：“放那吧，别打扰我。” 玻璃杯放在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溅出的奶渍在作战地图上晕开深色痕迹。
周末的家庭钢琴时间，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小北磕磕绊绊弹错了音符，紧张地看向父亲。陆骁却突然拍桌而起，迷彩裤带的金属扣撞在桌角发出刺耳声响：“练了这么久还弹不好！能不能用点心？” 孩子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微微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黑白琴键上。苏瑾冲过去抱住儿子，抬头时撞见丈夫皱着眉转身离开的背影，心像被钝刀狠狠剜了一下。
餐桌上，往日的欢声笑语消失殆尽。陆骁机械地扒着饭，对苏瑾精心准备的糖醋排骨视而不见。当小北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肉放进他碗里，他却皱眉推开：“说了我不吃甜的。” 瓷碗与桌面碰撞的声音里，苏瑾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曾经那个会为她研究菜谱、会耐心陪儿子玩过家家的男人，此刻仿佛被工作的重压吞噬了灵魂。
深夜失眠的苏瑾，偶然听见陆骁在阳台打电话。夜风裹挟着他低沉的声音飘进房间：“这次任务失败了…… 上面要追责……” 她这才明白，丈夫沉默背后是怎样的煎熬。月光下，她看见他疲惫地靠在墙上，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迷彩裤膝盖处不知何时磨出了毛边 —— 那是无数次蹲下安慰儿子时留下的痕迹，如今却再难见到那样的温柔。
第二天清晨，苏瑾发现书房桌上放着撕碎的检讨报告。满地纸屑中，她拼凑出只言片语：“指挥失误”“辜负信任”。转头看向卧室，陆骁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小北踮着脚将热牛奶放在他脚边，小声说：“爸爸喝牛奶，喝了就不难过了。” 男人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苏瑾分明看见他眼角闪烁的泪光。
暮色渐浓时，陆骁站在儿子的画架前驻足良久。那幅未完成的太空画旁，新添了一幅素描 —— 画中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坐在角落，头上飘着乌云，而小小的男孩举着彩虹色的画笔，努力要驱散阴霾。他颤抖着伸手触碰画纸，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瑾牵着小北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心疼与理解。
“对不起。” 陆骁声音沙哑，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爸爸错了。” 小北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眼泪沾湿了他的衣领：“爸爸别生气，小北会乖乖的。” 苏瑾走上前，轻轻环住两人，感受到丈夫的肩膀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窗外，初雪再次飘落，却不再寒冷，因为有些裂缝，正在被爱慢慢填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