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沈清泽暴喝出声,手中长剑不知何时出鞘,剑光一闪,精准地击落了两支袭向她面门的毒箭。
他猛地一带缰绳,坐下骏马嘶鸣着横身一撞,强行将谢昭玥的马推到一棵巨树之后。
“咄!咄!”
另外几支箭矢深深钉入他们方才所在的空地,箭尾兀自颤动。
七八名黑衣人从林中现身,手持短弩,无声无息地将两人包围。他们行动统一,眼神狠戾,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谢昭玥不仅没有半分惊慌,嘴角反而向上勾起。
“看来,我说的那些两脚狼,自己倒是对号入座得挺快。”
她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了弓上,“就是不知道,是哪家养的狗,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咬人。”
“昭玥,你快走!”沈清泽一剑刺穿一名刺客的胸膛,转头大声喊道。
“我说过,本郡主不需要别人保护。”谢昭玥冷声回应,弓弦震响,一支羽箭精准地射入从背后偷袭沈清泽的刺客后颈。
那刺客瞪圆双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颓然倒地。
剩下的刺客见状,不再恋战,其中一人吹响竹哨,准备撤退。
沈清泽正要追击,却见密林深处又有一队人影冲来,杀气更甚。
“不对!”沈清泽脸色大变,“他们是要将我们往深处引!”
话音未落,林中再次响起弓弦震颤之声,这一次,十几支箭矢破空而来,箭雨的目标只有一人——谢昭玥。
“小心!”沈清泽想也不想,飞身而起,将刚刚站稳的谢昭玥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一支利箭深深刺入沈清泽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裳。
“沈清泽!”谢昭玥接住他缓缓倒下的身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控制的颤抖。
“我……我没事。”沈清泽强忍剧痛,脸上却挤出一个笑容,“你有没有受伤?”
谢昭玥低头看他的伤势,箭矢入肉极深,位置再偏一寸,便会伤及心脉。
“你这个蠢货!”谢昭玥咬紧牙关,“我让你做我的棋子,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能为你……死,我心甘情愿。”沈清泽虚弱地笑着,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谢昭玥心口猛地一痛,但理智迅速回笼。
她利落地撕下自己的衣袖,用力勒紧,为他简单包扎止血。
“能走吗?”
“能。”沈清泽撑着她的手臂,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郡主!郡主您在哪里!”是靖远王府护卫的声音。
“这边!”谢昭玥扬声回应。
很快,林叔带着几名护卫策马赶到,看到满地刺客尸体和互相搀扶的两人,脸色大变。
“郡主,您受伤了!”林叔看到谢昭玥袖子上的血迹,急忙上前。
“不是我的血。”
谢昭玥声音冷得像冰,“林叔,立刻派人检查这些刺客的尸体,牙齿、纹身、随身物品,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是!”林叔立刻吩咐下去。
“还有,”谢昭玥压低声音,“对外只说我受了惊吓,毫发无伤。至于这位……沈公子,”她看了一眼沈清泽,“是路见不平的义士,为救我受了重伤,己经自行离去。”
林叔虽满心疑惑,但还是沉声应下。
皇宫,御书房。
皇帝听着内侍的禀报,将手中的朱笔重重拍在御案上。
“皇家猎场,天子脚下,竟有人行刺朝廷郡主!好大的胆子!”
“回皇上,刺客皆是死士,当场伏诛,身份还在查验。”
内侍战战兢兢地回话,“太子殿下己经赶去安抚郡主了。”
皇帝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双眼微眯。
“传朕旨意,封锁猎场,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是。”内侍躬身退下。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皇帝望着窗外,面色阴沉。
这把火,究竟是冲着靖远王府,还是冲着他这把龙椅来的?
这次刺杀,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猎场临时营帐内,太医诊脉后,躬身回话:“郡主只是些皮外擦伤,并无大碍。想是受了惊吓,还需静养。”
“有劳太医。”谢昭玥面色苍白,虚弱地靠在软榻上。
太医退下后,太子谢瑜走了进来。
“昭玥,感觉怎么样?”谢瑜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是难得的关切。
“多谢堂兄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刺客的身份查过了,”谢瑜盯着她,“都是些江湖亡命徒,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线索断了。”
“是吗?”谢昭玥眼中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失望。
“不过,”谢瑜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我听说,当时有一位义士救了你,还为你挡了箭?此人现在何处?”
谢昭玥心中一紧,面上不动声色:“确有此事,应是哪位迷路的猎户。我己让林叔赠予重金,他处理好伤口便自行离开了。”
“猎户?”谢瑜轻笑一声,“能在皇家围场里‘迷路’的猎户,身手还能敌得过死士,倒是稀奇。”
“或许是靖远王府的护卫恰巧路过,不愿留名吧。”
谢昭玥岔开话题,“堂兄,我有些乏了,想歇一会儿。”
“好,你好好休息。”谢瑜起身,走到帐门口时,却突然回头,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昭玥,有些人,不值得你用性命去赌。”
帐帘落下,谢昭玥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谢瑜己经起疑了。
深夜,靖远王府。
谢昭玥来到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前,依着特定的节奏,轻叩三下。
片刻,假山后传来回应的敲击声。
“进来。”
沈清泽从假山后的密道中走出,脸色依然苍白,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精神好了不少。
“你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沈清泽看着她,眼神复杂,“你今天,为何要对外隐瞒我的身份?”
“我不想失去一个有用的棋子,更不想因为这颗棋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谢昭玥语气淡漠。
沈清泽闻言,反倒低低笑了起来:“昭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嘴硬心软。”
“别自作多情。”
谢昭玥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刺客的事,查到什么了?”
“那些人的确是花钱雇来的亡命徒,但我在其中一人的靴底夹层里,找到了这个。”沈清泽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小巧的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不易察觉的龙纹。
谢昭玥接过玉佩,指尖感到一阵冰凉:“这是……宫里的东西?”
“不错。”沈清泽点头,“而且这种夔龙纹,只有皇子才能佩用。”
谢昭玥倒吸一口冷气,缓缓吐出:“你的意思是,想杀我的人是……”
“某位皇子,或是与皇子关系密切之人。”沈清泽补充道。
谢昭玥紧紧握住玉佩,冰冷的玉几乎要被她的体温焐热。
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好,很好。既然有人想让我死,那就别怪我送他们一份大礼了。”
“昭玥,你想做什么?”
“他们既然把我当成一只可以随意捏死的病猫,那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昭玥冷声道,“沈清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给苏棠传个信。”
谢昭玥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己备好的密信,“告诉她,猎物己经主动撞进陷阱里了。”
与此同时,承乾殿。
苏棠正借着烛火,用一只小巧的银刀小心翼翼地刮取霉菌。
“笃、笃笃。”
窗棂上传来三声轻微的敲击,一声长,两声短,是她和谢昭玥约好的暗号。
苏棠心头一跳,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风停了?”
“雨要来了。”窗外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虚弱。
是沈清泽,苏棠立刻辨认出来。
谢昭玥竟然真的派他来了,看来伤得不重,还能活蹦乱跳地夜闯东宫。
她拉开窗栓,一道缝隙中,沈清泽那张过分俊秀却略显苍白的脸一闪而过,迅速将一卷纸条塞了进来。
“郡主说,猎物己经上钩。”
他语速极快,“还有,太子己经开始怀疑你和郡主的关系,万事小心。”
苏棠接过纸条,借着屋内昏黄的灯光迅速扫过。信上是谢昭玥熟悉的字迹,寥寥数语,却让她心跳加速。成了。
她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这才对窗外道:“告诉她,随时可以收网。”
沈清泽低声应了,正欲转身,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轻响,还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那边!去那边看看!”
“有人!”苏棠脸色一变。
沈清泽的反应快得不像个伤员,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了墙角的阴影中,再无声息。
苏棠迅速关好窗子,插上窗栓,快步走回桌案前,重新拿起工具,装作专心致志地熬着什么东西,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瑜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侍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屋内。
“棠棠。”谢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方才可有听到什么异响?”
苏棠茫然抬头,一脸的状况之外,她指了指面前一堆瓶瓶罐罐,颇为苦恼地抱怨,“殿下,我头都快炸了,为了你这宝贝药。怎么了,宫里进贼了?”
她这番半真半假的抱怨,配上那副被怪药折磨得生无可恋的神情,倒让谢瑜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仔细打量着苏棠,没在她脸上瞧出任何破绽。
“或许是孤多心了。”谢瑜挥手让侍卫退下,自己却踱步到窗边,手指不经意地碰了碰窗栓。
窗栓是温的。
他回过头,深深地看着苏棠,那眼神让苏棠心底发毛。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证据。
“东宫守卫疏忽,让你受惊了。”
谢瑜的语气突然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这地方到底是不安全。”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谢瑜走近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宣布:“棠棠,收拾一下,从明日起,你就搬到孤的寝宫去住。”
“哐当!”
苏棠手中的药勺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