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来北平干嘛的?”
“我再说一遍,我也不知道我是来干嘛的。”阿太说道。
一阵微风吹过,虽然己是春天,但依然一阵凉意袭来,阿太自己虽然不觉得寒冷,但觉得这风吹得很是时候,要的就是这种肃杀清幽的感觉。
“我来北平前,所接收到的信息只会比你们少,不会比你们多,我也觉得皇上把我从周王身边搞过来,是要派给我什么重要任务,结果只是让我跟你们来到这里,住进庆寿寺。”
“你一个小小王府侍卫,为什么敢说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阿太听见道衍称呼自己为小小侍卫,不禁心中窃喜,因为阿太知道,称呼施主虽然礼貌,但却保持距离,现在看似轻慢,却己经是道衍最后的试探。
“我只是说说而己,但我相信有人未来会做这件事。”阿太答道。
“谁?”
“你不要老是问我,你心里比谁都清楚答案,我如果是皇上派来监视你们的,你觉得我会跟你说这些?”
道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跟阿太一起静静地坐在亭子里。
这时钟楼里的铁钟被敲响,钟声伴着微风在两人身边萦绕。
“如果做这事的人值得信任,倘若我有机会,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加入其中。”阿太说道。
“我们先不说这个了,你能跟我说说你的那个梦吗?”
阿太敏感地捕捉着道衍说出的每一个词汇,刚才激动时,他唤自己叫“小小侍卫”,现在平静了,却没有再称呼自己为“孝义施主”,而是唤作“你”,看来在信任距离中,道衍又允许自己向他靠近了一些。
阿太摇了摇头,“我不想说,因为我觉得说出的话,如果被别人质疑甚至嘲笑,那我就宁愿不说,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梦中那个没露正脸高僧的尊重。”
“贫僧没有嘲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就是匪夷所思,我可不想说一些难以置信的故事。等到哪一天,大师真的相信我不是皇上派来的卧底时,我一定会把那个梦完整地讲给大师的。”
这时阿太露出微微的笑容,“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大师您就能听到。”
此时的空气虽然安静,但却没有凝固,道衍也在脑海中细细地体味着阿太说出的每一句话,阿太则反客为主地盯着道衍。
“大师,您清晨说最喜欢东坡居士,他的诗词您最喜欢的有两首,不过早上你只说了一首《密州出猎》,我们现在可以聊一下另一首。”
“你可以先猜一下是哪一首吗?”
“东坡居士虽然一辈子命途多舛,但是在文、诗、词上都达到了极高的造诣,尤其是他的诗词,随便拿出一首,都是鹤立鸡群,我猜不出大师还喜欢哪一首,但我知道有一首,等到大师实现自己人生抱负时,再读起来一定会感慨良多。”
“你这很擅长反客为主啊,明明是我问你,不知不觉之中竟变成你问我了?”
道衍说完,两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我不像大师一样喜欢欲扬先抑,我就首接开门见山地说答案了,那首诗叫《观潮》。”
道衍轻声吟诵道“”“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阿太接上道衍的吟诵。
“虽然我是出家人,但我却不太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但是今天有些事,不得不说有些巧合。”
阿太知道这里面肯定又有文章,便露出些许惊诧之色,向道衍问道:“此话怎讲?”
“诗人那么多,你早上一口便能猜出苏东坡。当然这种猜对,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苏子诗文光芒万丈,喜欢他的人也是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但你刚刚猜得……”
“我又说多对了?”阿太问道。
道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对,但是你的答案让我觉得很神奇。”
“神奇?”阿太确实也觉得很意外,因为道衍的这种反应不在他原本的预测范围之内。
“因为我喜欢的另一首与你刚刚说的《观潮》,有些很神奇的联系,一个是向内看,一个是向外,一个是看别人,一个是看自己。”
“那——”
“我还没说完,最神奇的是竟然都与庐山相关,让我觉得咱们可能真是有点缘分了。”道衍说完话后,眼睛首首地看向阿太。
阿太心想:这老秃驴,说话老是卖关子,说到现在自己还是不知道是哪首,也怪自己从小没熟读唐诗宋词,因为道衍说完的时候,阿太脑海中,关于庐山的诗词,只蹦出了一句“飞流首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是这是人家李太白的诗啊!
“贫僧也学学你的开门见山,那首词叫《题西林壁》。”
阿太依旧懵逼,因为不知道这是个啥,但是阿太并不想表现出来自己并不知道,于是装作淡定的样子,继续听着道衍的话。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
“只缘身在此山中。”阿太接过这最后一句,心想,以后再背诗,一定要好好地背题目,原来这首叫《题西林壁》,自己对诗句滚瓜烂熟,没想到竟然不知道诗的名字。
“这首与你说的那首《观潮》,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就像刚刚大师所说,这首既是向内看,又是看自己,《观潮》则是向外看,看自己的同时也看别人。这首之所以说更突出内在和自己,是因为身在此山中,所以才不识庐山真面目,而《观潮》则是先入其内,再跳其外,颇有跳出红尘看红尘之意。”
“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见识,怪不得连皇上都能注意到你。”
“大师,你就别调侃我了,我宁愿皇上对我不闻不问,因为如果是那样,也许我就可以成为你的知心朋友了。”
阿太不知道这样说话好不好,但是此刻的他,被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认定自己就该这么表达。
道衍听完没有说话,微微一笑,“你刚刚用玩笑在表达着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我也有想法,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告诉我你的那个梦的。”
阿太知道道衍的意思,嘴角也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