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茉眼睫低垂。
“你年纪大,行了吧。”她抿了口茶水,小声嘀咕道。
贺琛泽没听清,薄唇微启:“嗯…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江以茉收敛了笑容,坐得端正了些。
她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拘谨地像个高中生。
贺琛泽骨子里散发着混不吝。
他靠着椅背,屈起的关节慢慢地敲击着桌子。
男人站起身。
江以茉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起身,准备送他离去。
也没人说相亲这么尴尬啊。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心底高兴,礼貌道:“小叔叔,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公司应该还有事情要处理,就要先走了,下次……”
等贺思洲有时间,再约。
话没说完。
只见贺琛泽躬背散漫地倒了杯茶递给她,茶水缥缈起热雾。
江以茉闻到甘甜香气,抿了口茶。
她的面上的表情僵住。
不走啊。
那她刚才说那么多,该不会在长辈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贺琛泽眼尾挑起,“你忙吗?忙的话,你先走?”
“不忙。”江以茉摇头,低下脑袋缓解窘迫。
“诺,给你的。”
贺琛泽的嗓音低沉。
从身侧笼来,像一根羽毛拂过耳骨,又像风撩过春池,泛起涟漪。
江以茉掀起眸光,看到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颗糖。
女孩讶异的眸色落拓在糖果上。
她正了正神色,“给我糖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过了几颗糖就能被拐子拐走的年纪!”
怎么还把她当小孩啊。
她都22岁了!
“你觉得我是拐子?”
贺琛泽保持递糖的动作,弓着背部。
好似江以茉不收,他就得石化了。
江以茉迅速从他掌心拿走糖,“怎么可能,你可是我小叔叔。再说了,哪有拐子像您这么好看。”
掌心的触感很浅,像是蝴蝶落在纹路,又蹁跹而飞。
贺琛泽意味不明地睨了眼手掌,阔步走回去坐下。
他眸色野,还夹着江以茉看不懂的几分欲望。
不知道是对金钱还是地位。
他收回视线,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姓名。”
相亲是这样吗?
江以茉没相过亲。
可她见过别人相亲,好像是这个流程没错。
太好了,小叔是来走流程的。
有救了!
她揪着落在手心的头发,“大名江以茉,小名茉莉,小小名以茉。”
贺琛泽揉了揉眉骨,敛着凤眸,“性别。”
江以茉心底嘀咕,您老是眼睛出问题了吗?
她说:“女。”
他问:“家庭情况。”
她回:“家里有哥哥和嫂子,还有阿姨和司机。”
江以茉掌心瓷杯的杯柄。
好像两个人机互动。
她等着他下一句询问。
大脑高速运转。
贺琛泽又懒散地问,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你想结婚吗?”
这也太突然了!
结婚?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雷。
把江以茉劈的外酥里嫩,头上罩着一顶五彩黑云。
“我没这个想法!”她的语速变快,声调扬起。
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想不开步入婚姻的坟墓!
贺琛泽终于笑了,带上三分痞气,腔调混不吝:“逗你玩呢。”
小叔叔从来如此,说话没个正形,从小到大都这副游戏人间的态度。
从一开始就憋着坏呢。
“不结婚,行不行?”江以茉垂下眼睫,“先试着相处,接触,慢慢来呗。”
“可以相处,我没问题。”贺琛泽道。
江以茉诧异地盯着他看。
贺家高层大换血,贺家小叔成了掌权人,贺家什么事都得有他的首肯。
包括小侄子恋爱?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
贺琛泽扯了扯领带。
身体向后仰了仰,喉结在室内冷白的光下,更显锋利。
他一派从容懒散,“这么喜欢看我?”
江以茉唇角一扯。
真自恋啊。
她停顿片刻,好奇问:“那贺思洲同意这件事吗?”
贺思洲愿意和她慢慢相处接触吗?
他要是不同意,难不成小叔叔还能逼他,这岂不是会结仇怨!
她可不搞包办婚姻这套!
贺琛泽掀起眼皮,倏忽笑了。
他屈起的指腹着领带,似撩拨似回答:“他不敢有问题。”
时间差不多了。
贺琛泽提出送她回学校。
五月份的雨说下就下,江以茉也没带伞。
“我回学校得变成落汤茉莉了。”她扶着额头,定定看着串成珠线的雨幕。
贺琛泽把伞扔给她,大步离开,江以茉撑开伞,小跑着跟上。
他身形高大,腿又长。
她只能加快步伐,雨水不可避免地溅湿裙角。
劳斯莱斯行驶在一片霓虹灯中,车速稳当,窗外的景物像幻灯片往后退去。
车外是茫茫的细雨。
车内,星空顶下。
江以茉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沾湿的裙尾和额上的水珠。
还不忘给贺琛泽一张纸巾。
贺琛泽眼尾慢慢扫过,长眸敛净狂妄,猎豹般的速度接过纸巾。
揣进兜里。
生怕她反悔?
江以茉:“。”
她小叔叔,挺奇怪的。
司机老王在前面开车,神情专注。
后排。
江以茉擦完水珠,往外挪了挪,离男人远了些。
“你很怕我吗?”
男人修长的手指敲着膝盖,侧眸乜着两人之间肖似银河的距离,眸中含笑。
“不是怕。”
江以茉规规矩矩地,像个高中生坐的端正,脊背笔首。
“是因为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贺琛泽含着笑。
江以茉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高二那年,我暂住在贺家。”
贺家老宅叫玺公馆,里面有一座花园,很漂亮。
部分面积被种上茉莉,她心血来潮摘了几十枝,捆成花束,散发清香。
她进屋后,将它们放在茶几上,被阿姨叫去吃刚蒸好的草莓小蛋糕。
再回来,花凭空消失了。
而始作俑者,贺家小叔假装无事发生。
他窝在沙发里,屈起金尊玉贵的手指打着游戏。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吊儿郎当地说:“这是哪家妹妹呀,怎么冒冒失失地连花都找不见。”
“叫什么名?”
她老实巴交道:“江以茉。”
“江EMO?”贺琛泽眼尾挑起,“这什么怪名,真土。”
“……”江以茉唇线绷首,认真回复:“是以为的以,茉莉花的茉。”
她又转转悠悠,晃来晃去,怀疑她记性太差。
可事后细想,他怎么知道,她要找的是花?
“是你扔了我的花。”
贺琛泽挑了下眉,“那是因为你的花,产生的花粉,害得我过敏了。”
女孩别开脸,不理他。
他眼底滑过若有似无的笑,轻哄:“是我的错,都怪我不该先回客厅,应该在车里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