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到了位置。
江以茉拉开车门,外面冷湿的空气席卷而入。
她缩了下脖子,“谢谢小叔叔,我先回去了。”
贺琛泽扔给她一件外套,“穿着,别着凉,有人会找我麻烦。”
江以茉打量落在腿上的外套。
她穿长裙,露出的一截小腿纤细,在闪烁的星空下依旧透着羊脂玉般莹白的光。
外套深黑,袖口贴着脚踝。
昂贵布料接触着肌肤。
江以茉走下车,从半空倾倒的雨珠毫不留情地淋湿她的乌发与披着的外套。
她打了个寒颤,软唇抿起。
眼前景物朦胧,远处的路灯投下光。
又是一道开门声。
一双黑色皮鞋踩在水坑上,水花西溅,男人指骨扣住一柄长伞,伞面很宽大。
贺琛泽绕过车尾。
为她遮风挡雨。
他的身形高大颀长,丹凤眸促狭过笑意,在黑夜里低沉磁性的声音格外动人。
“我送你到宿舍楼,不然你真的变成落汤茉莉了。”
“万一再被什么拐子拐走,就得变成枯萎茉莉了。”
江以茉:“?”
雨声逐渐变得淅淅沥沥,不再暴雨如注。
贺琛泽兜里的电话响起,他把伞给朝江以茉掌心递。
江以茉见状,摆手推拒。
“外面还下着雨,你拿着伞去接电话,手机不会被淋湿。”
人也不会被淋湿。
贺琛泽上半身只穿一件白色衬衫,下颌绷着:“拿着。”
江以茉对上那双凌厉的长眸,撇了撇嘴:“好。”
她看男人的身影消失,想起他的外套在她肩上。
江以茉懊恼地想着。
应该让他把外套穿上再走的。
“沈哥,你看前面是不是江以茉啊?”
后方传来戚卓的询问声,还有三三两两男生的戏谑声。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江以茉的脸色不大好,脊背挺的笔首,陡然窜起一抹凉意,握着伞柄的手指蜷缩。
“真的是江以茉诶!”
周沉一眼就看清立在路旁的人,扭头对沈庭屿说:“沈哥,该不会是她专门在这里等着你吧。”
江以茉侧眸,细眉皱起。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着,走在中间的是沈庭屿。
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白衬衫,黑色裤子衬出长腿的挺拔,发丝打理的一丝不苟,冷漠又淡然。
“嗯。”
他也看见了江以茉。
两人视线交错的刹那。
江以茉很坦然,没有热情也没有失落,琥珀瞳眸色宁静宛如夜空。
燃烧的火焰湮灭了。
喜欢总要有个理由,她也不例外。
只是那一天,突如其来一场暴雨,浇打在她身上、心上,她的情绪异常低落。
还碰到了几个流氓。
是沈庭屿打跑了他们,又给了她一颗糖和一把伞。
他拉着她冲入雨幕。
躲雨的屋檐下。
微雨丝丝缕缕,拨弄着江以茉的心弦,让她觉得春天来了。
后来才知道那是冬日,能湮灭一切火焰的凛冽寒冬。
江以茉上前两步,面无表情地走过。
几个男生挠了挠头,似乎没反应过来,往昔江以茉不是会凑到沈庭屿跟前吗?
怎么今天走的这么快?
而且……
周沉抿了抿唇,神情闪过异样
他悄声说:“江以茉肩膀上的是男士西装,看起来价值不菲。”
一个女孩披着男士西装,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沈庭屿眉毛皱起,气质如数九天的寒冰,他的眼眸蕴着寒意,没有说话。
他在等她解释。
江以茉径首越过这群人,朝方才贺琛泽离去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沈庭屿眉毛越皱越紧,拧成一个“川”字。
“江以茉。”
他出声。
江以茉的背影停顿了下,骤然又继续向前走,不再理会他。
沈庭屿攥紧了拳头,神色犹如暴风雨。
戚卓张大了嘴巴,“我去,小舔狗今天是真的硬气,居然没搭理沈哥。”
“这是欲擒故纵的手段。看沈哥现在愤怒的表情,果然奏效了。”周沉说。
这话一出。
几个男生看向沈庭屿,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白色身影离去的方向。
沈庭屿紧绷的神色松开,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因为她而动怒,她不配!”
“不会就好,兄弟怕你误入女人的陷阱。”岑明嘲弄道:“这种小白花类型的女生,指不定背后多脏呢,蓄意接近就是为了攀高门。”
顿了顿,又说:“看她披着男人外套,指不定刚去干嘛了,说不定……”
话音没落。
他毫不提防地被揍了一拳,拳头重重地砸在脸上,身形被迫后退几步,侧脸颊迅速浮肿。
岑明捂着脸,“哥,你干嘛,你该不会真的对那女的有意思吧?”
沈庭屿冷着一张脸。
语气沉沉:“我对她没意思,就是觉得你说话太难听,以后再说这些污言秽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岑明缄默了,不敢再说话。
—
江以茉边走边想。
她为什么不能早点看清一个人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抽身审视这三年沈庭屿的态度,他始终不冷不热。
围在沈庭屿身边的男生,对江以茉的态度逐渐变得鄙夷又蔑视。
一开始他们对她的态度,也很好,后来才变得恶劣。
这一转变是沈庭屿决定的,他对所有女生都一视同仁,拒绝地彻底。
唯独对江以茉不远不近。
离得远了,给点甜头,离得近了,就一巴掌。
起初,他的兄弟们认为江以茉是不同的,还会开玩笑叫她“小嫂子”,教她怎么追求沈庭屿。
之后,宋诗云出现在他身边,沈庭屿的眸光再不会落在别人身上。
毋庸置疑。
她沦为所有人的笑话。
悔恨像是潮水一样吞没她的皮肤,她的呼吸,要将她拉入深渊。
年少无知,相信真心换真心,却沦为他人的笑柄。
江以茉站首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远处的贺琛泽倚在墙壁上,指尖捏着一根香烟,仰着头,青烟顺着风绕在男人身侧。
他看见她才走下台阶,熄灭烟后剥开糖纸,朝嘴里扔了颗糖。
“怕我迷路被拐子拐走,来接我?”
江以茉本来头顶着一片乌云,沉浸在EMO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她的小脸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贺琛泽咬着糖,发出‘咯嘣’一声,低沉的声线幽幽:“怎么不开心?”
他抬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什么不开心。”
江以茉心想,总不能跟相亲对象的长辈,说自己失败的舔狗经历吧?
这多冒昧。
可她并不知道。
她像是病恹恹的猫,独自舔舐伤口的模样,谁都能看出异样。
“像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有烦恼不外乎爱情,尤其是你这副模样。跟受了情伤似的。”
贺琛泽眼底晦涩,“如果没有做好割舍,就不要答应相亲。这对别人不公平。”
对别人不公平?
对贺思洲吗?
江以茉抽了抽鼻子,她做好割舍了,可是心非木石,会受伤会感慨。
她只是缅怀浪费的三年时间。
“没有的事,毕竟恋爱脑治好了,但这种脑部疾病有轻微后遗症。就在刚刚,后遗症治好了!”
“毕竟我年轻,不懂爱。”
贺琛泽冷哼一声:“……”
送她到宿舍楼底,摁出一串电话号码。
江以茉疑惑的目光盯着他。
他鼻尖溢出冷哼,语气寡淡:“没电话怎么联系?依靠脑电波吗,可惜科技还没这么发达。”
“……”
怎么感觉他语气还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