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灵泉边上就挤满了人。
泉水泛着诡异的蓝光，水面上漂着一层银闪闪的碎屑，像是谁把星子碾碎了撒进去。灵剑宗那个大胡子修士蹲在泉边，刚伸手想掬一捧水，"嘶"地缩回手——指尖结了一层冰蓝的霜，寒气顺着经脉首往骨头缝里钻。
"这他娘的怎么喝？！"他甩着手跳脚。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掏出火符往水里扔，符纸刚沾水面就"嗤"地灭了，跟扔进油锅似的；有人祭出净水法宝，那玉瓶刚倾斜，瓶口就冻住了，掰都掰不开。
"找晏明璃啊！"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昨儿个那泥巴阵不是她画的吗？"
药庐屋顶上，晏明璃盘腿坐着，手里捧着半碗隔夜冷茶。茶叶渣子沉在碗底，泡得发苦。她听着远处乱哄哄的动静，眯眼看了看天色——辰时三刻，日头刚爬过东山头。
林见微的伞尖从巷子口转出来时，碗里的茶正好晃出一圈涟漪。
"躲清静？"他仰头问，伞面破了个洞，漏下一束阳光正照在他鼻梁上。
晏明璃晃了晃茶碗："等他们急出个好歹。"
日头爬到正午，泉边己经乱得像炸了窝的马蜂。
晏明璃拎着个粗陶茶壶慢悠悠晃过来时，大胡子修士正扯着嗓子骂街："那小娘们要敢耍老子......"
话卡在嗓子眼里——晏明璃当着他面掀开壶盖，里头是泡得发黑的隔夜茶，飘着两片烂茶叶。
"让让。"她拿手肘拱开人群，蹲到泉眼边上。
泉水蓝得瘆人，映得她脸色发青。晏明璃手腕一翻，冷茶"哗"地泼在水面上。奇怪的是，茶水没有立刻散开，而是凝成个古怪的图案，像伞骨又像齿轮，慢悠悠地转着圈。
"这、这啥玩意儿？"大胡子凑过来，胡子尖差点戳进水里。
林见微突然按住他肩膀："退后。"
话音未落，茶渍勾画的纹路突然金光大盛。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冰层里冻着丝丝缕缕的蓝光——正是那些要人命的星尘。
"神了！"大胡子抡起铜锤就要砸冰。
锤子还没落下，晏明璃突然"啧"了一声。她弯腰盯着冰面某处，瞳孔微微收缩——冰层深处映着张模糊的脸，阎九胤的嘴角正缓缓勾起。
"冷茶画符？"那口型分明在说，"有趣的小把戏......"
"咔嚓！"
她一拳砸在冰面上，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吞没了那张脸。林见微的伞柄及时抵住她后腰，一股温热的灵力渡过来。
"没事？"他声音压得极低。
晏明璃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昨晚剩的桂花糕："吃么？"
递糕点时两人的手指在油纸上蹭过。她袖中的菩提子突然一热，又很快凉下去，像打了个哆嗦。
午后阳光晒化了泉边薄冰，只剩泉眼处留着个冰坨子。晏明璃蹲在那儿，拿树枝在泥地上勾勾画画。
"你那伞，"她突然说，"三年前是我故意摔裂的。"
林见微正用草茎编伞骨上的新红线，闻言笑了："知道。"
阳光透过破伞的窟窿，在地上投出光斑。晏明璃画的纹路与伞骨折痕处的金丝一模一样——都是锁灵齿轮的变体。昨夜用泥巴，今日使茶水，说到底都是把星尘重新排列成无害的阵。
"阎九胤看明白了。"她扔掉树枝。
林见微忽然抓住她手腕。菩提子在两人袖间发烫，这次温度迟迟不散："让他看。"他着伞骨上一处旧伤，"伞能破，就能补。"
日头西斜，晏明璃把茶壶底儿的渣子倒进药圃。
茶叶渣在土上拼出半个残缺的符。林见微撑着伞看了一会儿，忽然问："茶是故意隔夜的？"
"嗯。"她拍拍手上茶末，"涩得很。"
涩到能咬住星尘，却不伤灵泉根本。就像三年前她摔裂那把伞，却偷偷缠进净璃之力——既要破局，又留退路。
药圃角落里，新栽的灵药抖了抖叶子。叶面上星尘凝成的冰珠滚落，在土里砸出个小小的齿轮印。
山巅上，阎九胤碾碎指尖冰渣，金线与伞骨折痕如出一辙。
"好一把伞。"他轻笑，"可惜执伞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