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里，监护仪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绿色线条有规律地跳动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一排银色的琴键。
盛宛宛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着被角。
医用纱布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因为睡不着觉，她望着窗外发呆，玻璃窗上倒映出她苍白的脸，和那双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的微光。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江逾白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舞台事故时留下的。
牛奶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奶皮，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还没睡？"他的声音像是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在寂静的病房里轻轻震动。
修长的手指将玻璃杯递过来时，杯壁上己经细心地裹了一层防烫手的纸巾。
盛宛宛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节。江逾白的手指带着常年弹钢琴留下的薄茧，触感温热而干燥。
"睡不着。"牛奶的甜香扑面而来，她低头抿了一口，蜂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牛奶的腥味。
江逾白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绷带的手腕上，那里隐约透出一点淡红色的血迹，床头柜上摆着的止痛药一颗都没动过，铝箔包装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疼吗？"他伸手想触碰又收回，最后只是轻轻调整了一下输液管的速度。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盛宛宛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这个动作牵动了脸颊上细小的伤口，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还好，"盛宛宛的声音还很虚弱。
江逾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左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单，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江逾白深吸一口气，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你其实......挺纠结的吧？"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个八度。
盛宛宛的手指猛地一颤，牛奶在杯中晃出一道涟漪。
几滴乳白色的液体溅在她的病号服上，在蓝色条纹布料上晕开小小的圆点，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阴影。
"我......"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江逾白注视着她耳尖渐渐泛起的红晕，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你喜欢慕怀琛。"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精准地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盛宛宛的嘴唇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牛奶杯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的一声。
"但是..."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感冒了一般。
江逾白注意到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玻璃杯壁，发出细微的声响。这是她极度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不需要做出选择。"她苦笑着抬起头，月光照进她的眼睛，像是打碎了一池琥珀，"任务完成了，估计我该走了。"
江逾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他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和嘴角因为强忍泪水而出现的细小纹路。
突然，他伸出手，掌心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睡吧。"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明天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盛宛宛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
江逾白的掌心似乎带着某种安神的力量，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她的睫毛在他手心轻轻扫过，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透过江逾白的指缝，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那个笑容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祝福，又像是伤心。
监护仪的电子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月光悄悄移动位置，照亮了床头柜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牛奶，和江逾白悄然离去时，轻轻带上的房门。
半梦半醒间，盛宛宛感受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响，脸上也痒痒的。她无意识间皱起眉头，很快声音便渐渐消失，她陷入了更深的睡意中。
盛宛宛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熟悉的黑色外套，此刻正温柔地覆在她身上。盛宛宛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唔..."她猛地坐起身，这个动作牵动了后背的伤口。
疼痛像一道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医用胶布被扯动的"嘶啦"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别乱动。"
低沉的嗓音从右侧传来，十分熟悉。
盛宛宛转头，晨光中慕怀琛的身影渐渐清晰。
他坐在那张显然不够舒适的陪护椅上，修长的双腿有些委屈地蜷着，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上面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不知道是在哪里刮伤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下的青黑，在冷白皮的衬托下格外明显，像是被人用最细腻的炭笔精心描绘出的阴影。
他的发丝不像平日那样一丝不苟，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额前，在晨光中泛着柔软的棕色光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