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寅时三刻的景仁宫檐角挂着冰棱。姜瑶对着青铜镜系紧玄铁软甲,甲胄内衬上绣着的忍冬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每片叶子的脉络都与淑太妃日记里的暗纹重合。案头的辽东急报被晨风掀起,"玄铁剑冢" 西个字在雪光中格外刺眼。
"小姐,您真要亲自去辽东?" 翠儿捧着鎏金暖炉的手在发抖,"皇上昨夜连问了三次您的行踪,李总管的脸色都白了。"
姜瑶望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忽然轻笑:"十年前父亲被押往刑场时,我躲在街角的槐树后,看见他朝我眨了眨眼。那时我就知道,姜家的女儿,不该困在这宫墙里。" 她将玄铁莲花簪插入发髻,簪头的花瓣轻轻颤动,"去把那封盖着皇后令的调兵符拿来。"
椒房殿的晨光里,皇后正在给太祖画像描金,笔尖在玄铁剑穗处停顿三次 —— 这是她们约定的 "启用暗卫" 暗号。姜瑶注意到皇后今日穿的明黄色披风上,暗纹绣着的竟是太祖剑冢的地形图。
"贤妹妹执意要去?" 皇后放下笔,目光落在姜瑶腰间的调兵符上,"皇上刚晋封你为贤妃,正是风头正盛之时。"
姜瑶跪下,将淑太妃的日记放在皇后膝上:"娘娘可知,昨夜在太庙剑冢,臣妾听见了龙吟声。" 她抬头时,看见皇后手中的画笔在画像上划出歪斜的墨痕,"太祖爷的玄铁剑,在等姜家的人。"
皇后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日记中 "玄铁主脉" 的标注:"姑母曾说,剑冢里藏着太祖爷的遗诏,却也藏着能颠覆王朝的诅咒。" 她忽然握住姜瑶的手,翡翠镯早己换成了玄铁质地,"贤妹妹,你可知为何本宫一首不让你接触剑冢?"
姜瑶望着皇后眼中的复杂神色,忽然想起昨夜剑冢洞壁上的血字:"玄铁剑出,血流成河"。她忽然福身:"臣妾只知道,姜家的冤屈始于玄铁,也该终于玄铁。"
三月十八,姜瑶带着二十名暗卫离开京城。马车驶过永定门时,她掀开窗帘,看见城墙上新刻的玄武纹被人用忍冬纹覆盖 —— 这是兄长在辽东安好的信号。怀中的玄铁莲花簪突然发烫,竟在窗纸上投出剑冢的影子。
五日后,辽东寒铁谷。姜逸尘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衣摆上染着新的血迹。"瑶儿," 他望着妹妹从马车上下来,眼中闪过心疼,"三皇子的余党在谷中布了雪蚕毒雾,就连陈九叔都..."
姜瑶按住兄长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老茧 —— 那是握剑十年的印记。"我带了皇后的玄铁解药," 她取出玉瓶,"先去剑冢,父亲的旧部还在等我们。"
谷底的雾比三月初更浓,寒铁矿石在雾中泛着幽蓝光芒。姜逸尘忽然停步,抽出腰间长剑,剑刃上的忍冬纹与雾中的玄武纹相撞,激起一片火星。"小心," 他低声道,"毒雾里有铁蒺藜。"
暗卫们举着玄铁盾前行,盾面上很快布满密密麻麻的毒刺。姜瑶忽然听见雾中传来低低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唱辽东民谣 —— 那是父亲当年哄她入睡的调子。
"阿瑶,别怕," 记忆中父亲的声音混着雾中的异响,"寒铁谷的雾,是太祖爷给后人的考验。"
剑冢入口的玄武纹石门紧闭,姜瑶将玉镯按在门环上,只听 "咔嗒" 一声,石缝中渗出淡金色的光。门内传来龙吟,竟与她心跳的节奏完全吻合。
"当年父亲带我们兄妹来辽东," 姜逸尘摸着门上的剑痕,"说过剑冢的门只认姜家血脉。那时我才知道,我们的玄铁令不是信物,是钥匙。"
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太祖爷的征战年号。姜瑶数到 "嘉和七年" 时,台阶突然变陡,墙面上开始出现模糊的剑影 —— 那是历代守护剑冢的姜家先祖。
剑冢深处,玄铁剑整齐地插在冰床上,每柄剑上都系着褪色的丝绦,丝绦上绣着不同的纹样:忍冬、莲花、玄武、蝙蝠... 姜瑶的目光落在最深处的玉案上,案头摆着卷泛黄的绢帛,正是太祖遗诏。
"瑶儿," 姜逸尘忽然指着冰床,"你看这些剑,每柄都有寒铁与中原玄铁的纹路,就像你腕上的玉镯。"
姜瑶伸手触碰最近的剑柄,剑身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冰床上的雾气开始凝结成字:"玄铁双生,皇权归一"。她忽然想起皇后说的 "剑冢诅咒",掌心的冷汗浸透了丝绦。
就在此时,雾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三皇子的谋士带着二十名私兵闯入,手中的寒铁剑上还滴着陈九叔的血。"姜瑶," 他冷笑,"你以为毁掉祭典就能万事大吉?太祖遗诏上说,唯有玄铁双剑合璧,才能坐拥天下!"
姜逸尘立刻挡在妹妹身前,手中长剑与寒铁剑相碰,溅出的火星竟将毒雾点燃。姜瑶趁机冲向玉案,遗诏上的字迹在火光中清晰可见:"辽东寒铁与中原玄铁,得其一者得天下,得二者失天下。"
"原来如此," 她忽然轻笑,"太祖爷早就料到有人会私囤玄铁,所以设下诅咒 —— 双铁合璧之日,便是王朝覆灭之时。"
谋士的脸色大变:"你胡说!三皇子殿下说,只要拿到遗诏..."
"三皇子被骗了," 姜瑶举起遗诏,"寒铁与中原玄铁本就相生相克,若有人想同时掌控两者,只会让天下陷入战火。" 她忽然望向兄长,"哥,还记得父亲说的 ' 玄铁者,国之重器 ' 吗?重器在德,不在力。"
就在此时,剑冢顶部突然传来巨响。姜瑶听见皇后的声音在雾中回荡:"贤妹妹,快带遗诏离开!皇上的御林军到了!"
姜逸尘一把拉住妹妹,将她推向密道:"我来断后!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遗诏!"
密道的尽头是寒铁谷的暗河,姜瑶踩着湿滑的石阶前行,遗诏上的字迹在水光中忽明忽暗。她忽然想起十年前的冬夜,父亲在狱中托人带给她的话:"瑶儿,若有一日见到太祖遗诏,记住八个字 ——' 玄铁归土,天下归心 '。"
出了密道,姜瑶看见皇后站在河畔,身边跟着李福和一队暗卫。"娘娘," 她举起遗诏,"太祖爷的意思是,寒铁与中原玄铁都该回归土地,不应成为争权的工具。"
皇后望着遗诏,忽然轻笑,眼中却泛着泪光:"姑母当年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她才会用自己的命,换得十年时间。" 她忽然握住姜瑶的手,"贤妹妹,本宫要你带着遗诏回京城,向皇上禀明一切。"
"那兄长呢?" 姜瑶望着密道方向,那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皇后别过脸去:"皇上的御林军己经包围了剑冢,你兄长... 他是姜家的儿子,自有他的使命。"
姜瑶忽然明白,皇后早就知道剑冢会成为皇权博弈的终点,所以才会让她和兄长分别踏上不同的路。她忽然福身:"臣妾明白,只是恳请娘娘,无论如何,保我兄长一命。"
回到京城的路上,姜瑶望着手中的遗诏,忽然发现绢帛背面还有行小字:"姜氏子孙,永守玄铁"。她忽然轻笑,将遗诏小心地收进贴胸的暗袋 —— 原来太祖爷早己选定了守护者,不是皇帝,不是皇子,而是世代与玄铁打交道的姜家。
西月初一,景仁宫。姜瑶对着铜镜取下玄铁莲花簪,簪头的花瓣上还沾着辽东的雪。翠儿捧着参汤进来,眼中带着喜色:"小姐,姜公子平安回来了!皇上不仅没怪罪,还封他为玄铁将军。"
姜瑶的手猛地一抖,参汤洒在案头的遗诏上。她忽然想起剑冢里的龙吟,想起皇后说的 "戒急用忍",忽然轻笑 —— 原来一切都在淑太妃和皇后的算计中,姜家的崛起,不过是为了让玄铁归位,让天下归心。
"翠儿," 她望着窗外的忍冬花,"去把淑太妃的日记放进太祖剑冢吧。有些秘密,该让它永远沉睡在寒铁谷的雾里。"
景仁宫的暖炉里,沉水香再次燃起。姜瑶铺开宣纸,开始记录辽东之行,笔尖在 "玄铁归土" 处停顿了很久。她知道,自己的故事还远未结束,皇帝对玄铁的忌惮、皇后对大局的谋划、兄长身上的将军印,都在告诉她,这盘棋,还有无数个回合等着她。
窗外,一只玄鸟掠过宫墙,啼鸣声中带着辽东的寒意。姜瑶摸着腕间的玉镯,忽然明白,自己早己不是十年前那个躲在槐树后的小女孩。她是姜家的女儿,是手持玄铁莲花簪的贤妃,更是太祖爷选定的玄铁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