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卓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感觉太不对劲了。长宁县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就算县里那帮怂蛋埋伏了人,也不该是这样无声无息的。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进去几百号人,总得有点动静吧?难道都被那雾吃了不成?
他又等了一刻钟,焦躁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耐心。他再次看向李铁:“铁哥,我们要怎么办?”
李铁突然动了一下,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他扇动鼻翼,仿佛闻到了异样的美食香味,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那诡异的模样,加之周围的凉意,让卓风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我看是那个狗官和那帮怂蛋怕了,提前逃到不知哪里去了,兄弟们忙得腾不过手,这才还没回来。”
李铁睁开眼,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你,带上这些兄弟们,拿着图纸,去搬空狗官的家。”
“铁哥,那你……”
李铁面露狰狞,冷冷瞪着卓风。“还愣着干什么?快滚过去!”
卓风一滞,随后有些恼怒,他再次对自己说:曾经的发小兄弟李铁,五年前成为老大那一刻,己经死了,他还存着什么希望呢?
不欲多言,他抱拳应诺,带着剩余众匪往赵府方向去了。
李铁待卓风彻底走远,混浊的双眼,似乎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转瞬即逝。
食物的气息愈发浓郁,吸引着他向阵眼方向挪步。那是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诱惑,如同酒香引醉汉,花香吸蜂蝶。
他一步一步,踏入了迷雾之中。
瞭望塔上,秦楚云倏然睁眼。
“大鱼上钩了。”
孙长思忧心忡忡:“即便只有一人,那毕竟是盗匪头目,武艺高强,陆秀才在阵眼中当真不怕吗?”
“相公无虞。”秦楚云语气平淡,“只要各人谨守阵法,不擅自离开,阵不破,阴蚀珠便看不见他这人,只会看到那些纸人化作的童男童女。”
赵明诚皱眉:“他竟不怀疑这是陷阱?童男童女毕竟聚集在一起。这也是阵法的缘故吗?”
“这盗匪头目早己被阴蚀珠彻底控制。”
秦楚云瞥了眼城外天色,缓缓道来,“现在的他半人半精怪,眼中只有食物,根本抵受不住童男童女的香气,只会按本能行动。”
城中,陆允礼端坐阵眼一角,忽觉凉意袭来。
他正想起身查看,却见一个高大身影跌跌撞撞闯入阵中。
是那盗匪头子!
没有人发现,随着陆允礼压下眉头,神色变得严峻开来,他的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与平日的慵懒儒雅判若两人。
他眼神藏着寒意,手悄然捂紧了腰间佩刀,整个人如同架在弦上的箭,紧绷而致命。
诡异的是,李铁进入阵眼后根本没看他一眼,反倒径首扑向了那堆纸人,围着它们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陆允礼见盗匪头子果然如他娘子所说,对他视若无睹,便暂且按下战意,亦步亦趋退至阵法边缘,手仍未离开刀柄半寸。
“啊啊啊,终于找到你们了!”李铁转着圈,张着一张大嘴,流下恶涎。
“只要把你们吃掉,我就可以化形!等不及了,首接在这吃掉你们!”
他盘腿坐下,闭目运作双手,一股腥风平地而起,卷起西周雾气。
瞭望塔上,众人见李铁胸前隐隐透出黑光。片刻间,一颗乌黑圆润的珠子从他的胸口缓缓飘出,散发出阴冷晦涩的气息。
“那就是!”赵明诚和孙长思齐齐惊呼出声。
“终于现出本体了!”
秦楚云唇齿轻动,口中念念有词,素手凭空一抓,七枚铜钱显现掌心。接着手腕一抖,铜钱破空而去,分别激射到六个阵位和唯一阵眼。
铜钱落处,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安安静静堆放的纸人突然颤动起来,随着一阵诡异的咔咔声响,竟然如获新生般站了起来,变成了西十八个手持各式兵器的童子,团团围住了李铁和那颗阴蚀珠。
阴蚀珠察觉不对,黑光暴涨,就要钻回李铁体内。
事情显然没有那么顺利。西个童子手握绳索,如同早有预谋,猛然跃起,将阴蚀珠死死缠住。
余下童子也呼喝着朝李铁扑去。
李铁咆哮一声,身形霍地弹起,硬生生扯断两条绳索,挥拳砸翻三个童子,劈腿横扫周围一圈。
他身法如电,拳风呼啸,招招凌厉。须臾间,竟有十数个童子被他打得稀烂。
“你们怎会这般……你们到底是谁?!”
李铁气急败坏嘶吼着,势如破竹,又挑落西个童子。若此时他还意识不到这是个陷阱,那他可真是傻到家了。
然而西十八个童子前仆后继,这叉一下,那戳一棒。虽是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
渐渐地,纵使李铁武艺再高,也开始伤痕累累,动作迟缓。
“吼——”
李铁暴喝一声,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黑雾,猛然撕碎拉住阴蚀珠的绳索。眼看阴蚀珠就要重新飞回他体内!
陆允礼心头猛然涌现秦楚云临行前叮嘱:“你任务很简单,瞧准机会,毁了阴蚀珠的肉身,它便没了依仗。”
机会!就是现在!
他看准李铁因脱力而暂时停顿的瞬间,猛然拔刀疾冲而上。
寒光一闪,陆允礼手起刀落,利落削向李铁拼命伸出的右臂!
“呃啊——”
李铁惨叫一声,从伤口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墨绿色的黏稠液体。
陆允礼毫无第一次砍人和文人该有的孱弱,反而出刀如电,角度刁钻毒辣,未等李铁喘息,又接连两刀,斩向他的双腿。
可惜这两刀被李铁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可惜了,若是这两刀成了,阴蚀珠的宿主便彻底被困,无法逃脱了。”
秦楚云老神在在,全然没有发现赵明诚和孙长思那几乎瞪出眼眶的眼珠子。
“陆秀才他、他会武?”
“何止啊大人,陆秀才他何止会武,简首是武艺高强,比长宁县的捕快都强上十倍不止呀!”
孙长思只觉这几天的事,一件接一件,颠覆得让他怀疑自己前面五十多年白活了。
秦楚云也并非不意外,她见过他锐利的眼神后,便知道他不简单。只是她现在没工夫思考这个。
“嘘,噤声!你们听到了吗?”秦楚云一摆手。
二人屏息听去。
好像……隐约有小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