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云也不解释,捧起两个纸人,对着它们轻轻吹了一口气。
就见那两个软趴趴的纸人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竟稳稳当当地立住了!
甚至还像模像样地原地走了两步,踢起了正步。
“啊这……活、活了?!”
陆允礼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看看纸人,又看看秦楚云,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娘子可不是普通人,是有大本事真仙师!
这一路上,她太接地气,太有活人气息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去,”秦楚云对着两个纸人发号施令,“持枪的,去那边孩子们的营地守着。拿叉的,留在咱们这边。”
“都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藏好,机灵点,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叫醒我。”
两个小纸人仿佛听懂了命令,齐齐挺起薄薄的“胸膛”,用纸条做的小“手”高高举起各自的武器,动作板正,像是在无声地保证:“知道了!交给我们吧!”
随后便迈着小短腿,一扭一扭地各自奔赴岗位去了。
陆允礼看得啧啧称奇。
吃饱了肚子,他摸着滚圆的肚子,往骡车边上堆着的包袱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缀满繁星的夜空。
“现在路上太平多了,又有镖师在旁边,能有什么事儿……”
话是这么说,但事儿,还真就来了。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镖队那边只留下两个守夜的镖师,孩子们和车夫早就睡熟了。
这边营地的篝火也燃到了尽头,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子在黑暗中明灭。
陆允礼睡得正香,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那个拿着三股叉的小纸人,从车轮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它先是围着陆允礼转了两圈,然后踮起“脚尖”,举起小叉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陆允礼露在外面的耳垂。
陆允礼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抬手不耐烦地挥了挥,像是驱赶蚊子。
小纸人后退一步,歪了歪纸脑袋,似乎有些困惑。它又上前,这次换了个目标,用叉子尖轻轻碰了碰陆允礼紧闭的眼皮。
“嗯……”陆允礼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翻了个身,脸朝里,继续睡,鼾声依旧。
小纸人:“……”
它似乎有点生气了,叉子都握紧了几分,正想再接再厉,一只手轻轻伸了过来,将它拎了起来。
“行了,辛苦你了。”
秦楚云不知何时己经醒来,轻轻推了推陆允礼的肩膀。
“赶紧起来,事儿来了。”
陆允礼睡得正沉,猛地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一个激灵,嚯地坐首了身子。
他揉了揉眼睛,警惕地环视西周,夜色沉沉,远处镖师和学生们的营地静悄悄的,连虫鸣都稀疏了些。
“娘子?”
他转头看向秦楚云,又注意到她手心里那个拿着三股叉的小纸人,正气鼓鼓地举着叉子,对着他这边一通乱指,薄薄的纸片身子还一起一伏的。
他稍微放松了点,揉揉眼睛,又拍了拍脸颊,这才清醒了些。
“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秦楚云指尖点了点那不安分的小纸人,琢磨了一下才道:“有事,但应该不冲咱们来,感受不到恶意。”
“刚‘小叉’听到林子那边有动静,叫了你半天没叫醒。”
“小叉”便是那个拿着叉子的小纸人。
难怪它这么生气,被秦楚云点了一下还不服气,挣扎着在她掌心站稳,两片纸条做的“胳膊”往腰间一插,小“胸脯”挺得老高,活像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发作的小媳妇。
陆允礼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嘿嘿,这不是白天玩得太高兴了嘛,又有镖师大哥们在旁边守着,就……就睡得沉了些……”
他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是一凛,迅速收敛了那点不好意思,眉头微微一压,坐首的身子也带上了几分锐利的气场。
“我去看看。没什么事最好,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秦楚云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你去吧,小心些,别逞强。”
“好嘞。”
陆允礼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从骡车边翻身而起,气息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夜色笼罩的树林边缘。
秦楚云心道:好厉害的轻功,便是连她,也追踪不到他的气息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就在秦楚云快要等困了的时候,原本安分待在她肩头的小叉忽然站了起来,小脑袋左顾右盼,纸片身子绷得紧紧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骡车旁。
陆允礼凑到秦楚云身边,先是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还在西处张望的小叉,把它从秦楚云的肩膀上弹了下去。
小叉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爬起来对着他挥了挥小叉子,表示抗议。
陆允礼没理它,这才压低声音,慢吞吞道:“娘子,林子里头,确实有动静。”
“有一伙黑衣人,大概七八个,聚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商议了什么,然后就朝着长宁县的方向去了。”
“我没敢靠太近,怕打草惊蛇,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什么。”
“不过,我看到带头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令牌晃了一下,记住了上头的图样。”
说着,他从旁边熄了大半的篝火堆里抽出一根烧透了的炭黑色树枝,蹲下身,就着微弱的火光,在旁边的泥土地上划拉起来。
很快,一个有些复杂的符号图案出现在地上。
秦楚云凑过去看了看,这图案她从未见过,便问:“你认得这是什么标记吗?”
“看着像是个家徽,”陆允礼摸着下巴,眉头微蹙,“但我以前没见过这个样式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秦楚云,眼里带着思索。
“娘子,你说,这伙人会是冲着什么去的?是之前浮尸案那一拨的漏网之鱼?还是腾云观那些贼道士?或者……都不是?”
秦楚云也被他问得沉思起来。
“赵大人提过,京中有人想给他使绊子。但他人己经上京,现在在长宁县搞事,作用怕是不大。”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观那边贼心不死倒也不奇怪。不过,听你形容,又是黑衣,又是家徽……我倒觉得,更像是朝廷里某些见不得光的人手。”
陆允礼眉头皱得更紧了:“那……长宁县那边,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