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云忽然玩心大起,也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光说不练假把式。你再去弄一根来,咱俩比比,看谁钓得多。”
“好嘞!”陆允礼一听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转身又钻进了小树林。
这次回来,他不仅又做好了一根有模有样的“鱼竿”,手里还捧着几片卷起来的大树叶,做成个简易的漏斗。
“娘子你看!”他献宝似的把树叶漏斗递到秦楚云面前。
秦楚云低头一看,只见“漏斗”里,一小把白白胖胖、活力十足的肉虫子,还在不停地扭动。
她非但没嫌恶心,反而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条最肥的,动作熟练地绑在了自己的“鱼钩”上。
“行了,开始吧!”她扬了扬下巴,“就以……嗯,两炷香为限,看看谁钓得多!”
两人找了块河边的大青石坐下,将带着“鱼饵”的“鱼钩”甩进河里,开始了这场耐性与技巧的角逐。
阳光洒在河面上,碎金一般闪烁,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水草的清香。
两炷香的功夫很快过去。
秦楚云提竿,三条巴掌大的肥鲫鱼在麻线上活蹦乱跳。再看陆允礼,只钓上来孤零零的一条,个头倒是比秦楚云那三条都大些。
最终结果,秦楚云三比一,大获全胜。
她喜滋滋地收起自己的战利品,又瞥了眼陆允礼桶里那条还在摆尾的大鱼,伸手捞了起来,看了看鱼腹,反手就扔回了河里,只听“噗通”一声。
“啊!娘子你莫不是看我的鱼大!”陆允礼龇牙。
“这条鱼有籽了,看肚子就知道。”秦楚云拍拍手,“有籽的鱼肉都柴,不好吃,放了它,让它多生些小鱼。”
陆允礼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鼻尖沁出细密汗珠的侧脸,动作那么自然,眼神那么清亮,忽然有些出神。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个混不吝的少年时,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会陪着他做这些看似无聊却又充满野趣的事情,一起笑,一起闹。
只是那记忆,己经很模糊了。
秦楚云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他,正对上他有些恍惚又带着暖意的眼神。
“嗯?怎么了?输不起啊?”她挑眉。
“没……没有。”
陆允礼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边处理着手上的鱼,边闷闷地笑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娘子从不嫌我幼稚,还肯陪着我胡闹。”
他把鱼用石头拍晕,戳一个血洞。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她,认真道:“真好。”
秦楚云闻言,也低头一笑,随手递上藤蔓:“你是不知道,我可皮了。”
“哟呵?真没看出来呀。”
陆允礼接过,把三条鱼串到了一起,又绑了个结实的结,轻松提起。
“小时候为了攒灵气修炼,上树摘灵果,掏鸟蛋;冬天守着灵池,师兄师姐一走开,我就捞锦鲤吃。”
想起那段岁月,秦楚云神情淡淡的,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原以为是一段趣事,没想到是一段辛酸史,陆允礼语塞,恨不得狠狠掌这死嘴,为什么要问这些有的没的。
见这书生一脸苦相,秦楚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莞尔一笑。
“没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都好了。”她说得云淡风轻。
两人把鱼串拿到河水洗干净了血迹,用鱼竿挑起,便回到车上了。
天色擦黑时,两人一车正好走到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地界。
好在运气不错,不远处有火光跳动,有支镖局队伍在此露宿。
陆允礼先去跟学生们那边打了声招呼,确认他们跟着镖队也安顿了下来,这才回来,和秦楚云商量着,晚上就在镖局营地旁边对付一宿。
篝火升起,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噼啪作响。
陆允礼寻了根干净的树枝,将那三条处理好的鱼仔细串好,架在火上翻烤。
又从包袱里摸出个小纸包,捻了些细盐,均匀地撒在鱼身上。
很快,鱼皮被烤得焦黄,油脂滋滋地往下滴,落在火堆里,激起一小簇火星,浓郁的鱼香味儿弥漫开来。
秦楚云支着下巴,看着不远处围坐在一起啃干粮、聊得正欢的几个半大小子,随口问道:“不给他们送点尝尝?”
“不送!”
陆允礼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转动着烤鱼。
“一共就三尾,娘子你吃两尾,我吃一尾,咱俩都不太够呢!再说了。十几岁的孩子,不小了,过两年都能说亲了。”
他顿了顿,抬眼瞟了那边一眼,“出来赶考,吃这点苦头算什么!饿不着就行,让他们熬着。”
“德性,我就吃一尾。”
秦楚云白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鱼,小心地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小口。
鱼肉鲜美,外皮酥脆,鲜香回味。
“啧,没看出来,你当起先生来,还挺严厉。”她边吃边打趣。
“那有什么。”
陆允礼也拿起一条,顾不得烫,猴急地咬了一大口,烫得他龇牙咧嘴,赶紧把手指放到耳垂上降温。
“我十几岁那会儿,早就在外头闯荡,自己找活路了。”
秦楚云没再说话,默默吃鱼,目光却又投向了不远处的镖局营地。
那五六个镖师个个膀大腰圆,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营地外围还安排了人轮流值夜,篝火烧得也旺,寻常毛贼蟊贼,怕是不敢轻易靠近。
孩子们今晚应当是安全的。
但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吃完鱼,擦了擦手,她朝陆允礼伸出手:“有纸吗?借我一张。”
陆允礼从书箱里翻出一张干净的麻纸递过去,好奇地凑近:“娘子要写东西?”
只见秦楚云没拿笔,反而两手并用,巧指翻飞,对着那张麻纸又撕又折。
不一会儿,两个巴掌大的小纸人就在她手中成形。
撕下来的细长纸条也没浪费,一张被搓捻成了一杆小小的长枪,另一张则被弄成了一把尖头的三股叉,分别塞到了两个纸人的“手”里。
“嘿,娘子好兴致,弄这俩玩意儿干嘛?”
陆允礼看着那歪歪扭扭、模样有些滑稽的纸人,乐了,只当她是路上无聊,做着玩解闷呢。
秦楚云也不解释,捧起两个纸人,对着它们轻轻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