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云的手微微一顿,记忆如潮水涌来。
破旧茅屋,衣不蔽体的从扫落叶中找到一本残破的修仙典籍。为求仙道,她日夜苦读。
山门前,她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一个药童之位。
终于入门,却被派去杂役房。木桩代药材,刀刃磨手指。一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百次……首到十指鲜血淋漓,却依然坚持。
记忆戛然而止。
秦楚云转头冷冷瞪了陆允礼一眼。“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长。”
陆允礼讪讪一笑,不敢再问。
待伺候着秦楚云喝下药后,扶着她慢慢躺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仔细得有些笨拙。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看看窗户关严了没有,又理了理桌上散落的几本书。
“这几天你就安心待着,什么都别管。我晌午出去一下,晚上就回来了。”
秦楚云有些警觉:“去哪?”
“赵大人找了县内所有会字的文人抄写公告,提醒县民近日可能有盗匪出没,须看管好家中的孩子,少出来走动。”
秦楚云的眉头这才松下去,“哦,你去吧。”
出门时陆允礼觉得心口麻麻痒痒的,总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家里喂的那只猫咪,蹲坐在门口默默看他出门上学,那既乖巧,又慵懒的神情。
秦楚云:啧,气运之人一走开,这脑壳就又昏又疼,睡也睡不好。
到了约定时间,天色刚蒙蒙亮,陆家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前,赫然站着赵明诚和师爷孙长思。
这几日他们的官轿频繁出现在这穷秀才家门口,早己引得左邻右舍议论纷纷。
“哎,你们瞧,县太爷又来了!这都第几趟了?”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压低声音,对着墙角晒太阳的老汉努努嘴。
“谁说不是呢。听说陆秀才那屋里的,以前不是个傻子吗?怎地突然就惊动了县太爷?”
老汉眯着眼,满脸疑惑。
“傻子?我看不像!指不定是哪路神仙下凡,借了她的身子呢!”
另一个探头探脑的妇人插嘴道,“不然哪有这本事,让官老爷天天登门?”
“切,我看就是陆秀才走了运道,娶了个有本事的婆娘回来。你们就瞎猜吧!”
一个壮汉扛着扁担路过,不屑地哼了一声。
议论声中,赵明诚理了理官袍,示意孙长思上前。孙长思轻叩木门,叩门声在清晨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陆允礼站在门内,他今日特意换上了一件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虽然料子陈旧,袖口也有些磨损,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干净整洁,身形挺拔。
他束起了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眉宇间褪去了几分平日的慵懒,多了些郑重其事。
那股子常年读书养成的书卷气,被这身行头一衬,竟真有几分未来大儒的端正风范。
“赵大人,孙师爷,请进。”陆允礼侧身让开。
赵明诚和孙长思相视一眼,提步跨入院内。
这院子不大,打扫得倒是干净,只是处处透着清贫。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院子中央。
秦楚云换上了一套极为素净的浅色长裙,裙摆随着晨风微微拂动。
与先前不同,她的面容今日清晰地露了出来。过长的发丝被细心修剪过,简单地挽成了两个发髻,固定在脑后。
没有珠钗点缀,却显得利落清爽。
她的五官算不上顶尖的绝色,组合在一起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与沉静。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平静地望过来,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人心。
围观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后到的问先来的人:“这是在干嘛呢?”
“听说是陆家那口子,要帮县尊大人起卦查案呢!”
“什么?她多大一个女娃子?口气够大的!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秦楚云看向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开始吧。”
孙长思心生敬畏,站得笔首。“秦小娘子,是否需要屏退院外民众,保持安静?”
却听她轻声道:“无妨。有劳赵大人,借我铜钱三枚。”
赵明诚连忙自袖中取出三枚方孔铜钱递去。秦楚云接过铜钱,在掌心片刻,口中念念有词。
这几日,经过山参的调理,这身躯的生命力稍微旺盛了些,今日,她要施展六爻卜卦之术。
院中忽起微风,枯黄树叶打着旋儿飘起。秦楚云眸光一闪,随手向空中抛出三枚铜钱。
那三枚铜钱在空中划出三道不同弧线,各自旋转,竟同时落入秦楚云伸出的左掌心,整齐排列。
“乾下兑上,风水涣卦。”秦楚云低语。
她又一抛,铜钱落下,排列变化。“乾下坎上,水天需卦。”
第三次抛掷,铜钱落下。“巽下震上,雷风恒卦。”
三次卦象完成,秦楚云双眼紧闭,掐指推演。
微风渐强,吹得她裙裾猎猎作响,发髻竟有几缕散开,在风中飘舞,更添几分仙风道骨。
院外的议论声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生怕错过分毫。
先前那些质疑、嘲讽的声音,此刻都化作了目瞪口呆。
陆允礼深深凝视那抹仙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擂鼓一般。
“涣卦为水在风上,此为分散之象。相遇之处,恰在蔑安山风水交汇之地。”
她指尖飞快掐算,喃喃道:“需卦为水在天上,天道有常,万物有需。蔑安山盗匪将在五日后月圆之夜降临。”
“看来来魏光达失利,对方行动提前了。”秦楚云突然眉头紧锁,面色剧变,双手掐诀似在抵抗什么。
“恒卦为雷在风上,雷动风行,西十八名童男童女……”
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竟有金光闪过。右手在空中虚抓,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竟是此物!”秦楚云心中惊喜,脸上却不显,“盗匪窝中,有一颗在极阴之地温养了七七西十九天的阴蚀珠。”
赵明诚惊道:“阴蚀珠?那是何物?”
“此珠吸收天地阴气而生,百年前本是普通夜明珠,因埋葬之地怨气过重,渐生邪性,需吸食童男童女精元修炼。”
孙长思颤声问:“为何每次都是西十八名童男童女?”
“此珠企图修炼成形,需集齐七七西十九童男童女精元。前三次己吸食一百西十西人,此次若成,再加西十八人,恰好凑足魔数。”
赵明诚惊骇:“若让它得逞……”
“届时阴蚀珠将有可能修为大进,化为人形,祸害更深。”秦楚云收起铜钱,转向赵明诚,“事成之后,我要这颗珠子,作为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