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礼虽然心里头巴不得多享受片刻这种亲近，可眼下这气氛，实在不对，也不是时候。
他赶紧定了定神，伸出手，轻轻将她按回床沿坐好。
“娘子本事大，我是晓得的。要真有我解决不了的事，我肯定第一个求你。”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几分，拍了拍胸脯，“面子那玩意儿值几两银子？我向来不在乎，也压根没有。”
秦楚云蹙了蹙眉，“当真？”
陆允礼点头如捣蒜：“那肯定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他忙不迭地站起身：“咱们不是说好今儿就在附近随便逛逛吗？我去问问店家，这附近有啥好玩的地儿，你等着哈。”
话音未落，他人己经像被鬼撵似的，一阵风刮出了门。
留下秦楚云一个人坐在那儿，浑身不得劲。
“罢了，他不愿意说，我在这儿瞎着急个什么劲儿呢。若是有机会，再搭把手便是。”她姑且这么宽慰自己。
秦楚云定了定心神，将这事儿暂且抛到脑后，开始琢磨起答应温明远那桩案子。
她这次应承得痛快，理由也简单得很：财帛动人心。
那盗贼眼光毒辣，专挑好东西下手。
无论是上了年份的珍稀药材，还是蕴含特殊气息的珠宝玉器，都是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宝贝。
若是能将这些东西化为她大阵的“养料”，便能转化出更多可供她吸收、滋养神魂、提升境界的“气”。
这事儿不难，但时间不多，必须上心。
她从行囊里翻出朱砂笔和黄纸，铺在桌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这一投入，便是一整天。陆允礼中途进房换衣取物好几次，她都没察觉。晚膳囫囵吞了些什么，她自个儿也没品出味来。
“娘子又在忙活什么呢？”
陆允礼瞅着她那股专注劲儿，心里首犯嘀咕：这架势，怎么瞧着跟当初在裕安城治水那会儿似的？莫不是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了？
“没什么大事。”秦楚云敷衍地应了一声，话里带着点儿赌气。
既然你藏着掖着不肯说，那我也不乐意告诉你，大家都甭说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故意扭过头不去看他。
第二天，陆允礼起了个大早。
他将一碗熬得恰到好处的小米粥，旁边配着一碟翠绿的拌黄瓜，还有两个暄软的白面馒头，轻手轻脚地放到桌上时，见秦楚云还睡得正沉，便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待他走后没多久，秦楚云也睁开了眼。她不紧不慢地起身洗漱，用过那份尚有余温的早餐，随后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在房中焚起了三炷香。
她将昨夜费心画成的图样摊开。
那图样初看之下，线条粗犷，似是随意勾勒，可若凑近了细瞅，便能发现，那每一根线条，竟是由无数细密至极的小点连缀而成，繁复异常，如夜空中串联的繁星。
也就在这时，房门“叩叩”被敲响了。
“仙师，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带来了。”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带进来吧。”秦楚云头也不抬地应道。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店小二，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手里牵着一根粗麻绳，绳子另一头套着一只半大的黑狗。
那黑狗也就几个月大，方头方脑的，嘴筒子瞧着憨厚，一双黑溜溜圆滚滚的招子骨碌碌转着，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秦楚云，透着股傻气。
“很好，就它了。”秦楚云瞧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店小二眼疾手快接住，一两银子！乐得他一张脸笑开了花，牙床都快露出来了，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仙师！这狗小的己经给洗干净了，您放心玩儿！往后仙师若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到楼下唤小的王老三就成！”
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小心翼翼地搓着手退出了房间，还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替秦楚云把门轻轻带上了。
王老三捏着那锭雪花花的银子，心里头美滋滋的，首道自个儿今儿个是走了大运。
先前那位小娘子说要寻只半大的黑狗，他还当是什么精贵品种，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找来的不合心意被“退货”。
哪成想，就这么只随处可见的土狗崽子，轻轻松松就换了一两银子！当真是财运来了，挡板都挡不住。
房间内，秦楚云打量着那只小黑狗。小家伙也不乱跑，也不吠叫，就那么乖乖地蹲坐在原地，尾巴小幅度地摇摆着，瞅着倒是比寻常土狗多了几分灵性。
她蹲下身子，声音难得地柔和了几分：“小东西，我现在要借你的肉身一用。你年纪正好，魂魄未定，最是合适。若是太年长的犬，阳气太重，反倒受不住这外来魂力附身。”
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小黑狗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摊开手心，掌中躺着两块色泽的肉干。
“吃了这个。待会儿可能会有些难受，你且忍着点。”
秦楚云将肉干递到它嘴边，“若是你能熬过去，助我办成了事，我便将你带回陆家好生养着，往后顿顿有肉吃，再也不愁风餐露宿。”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肃然：“可若是你熬不住这份苦楚……那便只能说，你我缘分浅薄了。”
小黑狗显然是饿坏了，一闻到肉干的香气，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伸头叼住，三两口就吞吃下肚，吃得那叫一个香甜，吃完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秦楚云的手心，像是在撒娇。
秦楚云微微一笑，将地上的图样铺平，指了指图样中心，示意小黑狗站上去。
小黑狗倒也听话，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准确地踩在了图案的正中央。
秦楚云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吐出一连串古老拗口的咒文。
随着她语速渐快，指诀变换，整个房间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刹那间，周遭的墙壁、桌椅、床榻尽数消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虚空，星辰点点，遥远而冰冷，仿佛置身于宇宙洪荒之中。
秦楚云神色肃穆，声音穿透这片虚空：“明法天尊，借你座下灵兽獬豸一用！”
话音刚落，虚空之中响起一个沉浑如钟的男子声音，简单明了：“记得要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