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祁山城这不是马上中秋了么,最近这一个月,城里涌入了来自各地的商贾、货郎,带来的奇珍异宝也不少,都指望着在中秋灯会上卖个好价钱。”
温明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愁苦面容。
“也就是差不多大半个月前,州判府陆陆续续接到报案,都说自个儿的珍宝悄无声息就失踪了,而且丢的都不是凡品,都是些极其稀罕、有钱都买不到的玩意儿!”
“什么前朝的孤本字画、年份高的人参何首乌、还有西域进贡的夜明珠……”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最邪门的是,所有失窃的宝物附近都十分干净,丁点儿作案痕迹都没留下,窗户门锁完好无损,甚至可以说,连什么时候丢的都没办法弄清楚!那些个苦主,有的还是第二日、第三日才发现宝贝不见了!”
“而且,竟还有在大户人家守卫森严的密室之中丢失的珍贵药材!那密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下官……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温明远说着,肩膀都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唉声叹气。
“这案子要是拖到中秋结束,还破不了,下官也愧对这一方百姓、愧对陛下的期待了,到时候,也只能去御前,戴罪请辞了。”
秦楚云静静听着,看得出来,这是个有责任心的地方父母官。
但也并非是个只会哭诉的无谋之人,至少这“苦肉计”用起来,就挺得心应手。
“温大人不必如此,”秦楚云淡淡开口,声音平稳,“既然我受了陛下的牌匾,这忧,我自然会替大人分一分。”
她闭上双眸,指尖在桌面轻轻叩击,似在心算,片刻后,再张开双眸,眸中流光溢彩。
“三日时间,中秋之前,我会为大人解决此事,揪出那幕后盗贼。”
温明远闻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大喜过望,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当即就要起身拜谢,却见秦楚云伸手一挡。
“至于报酬方面嘛……”秦楚云看向温明远的目光,意味深长,“这盗贼手上,想必搜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可能有我想要的一件。”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希望,待抓住盗贼后,大人也能为我将此物,过了明路。”
嘶——过明路!温明远倒吸一口凉气,这盗贼偷盗的哪件东西,不是稀罕玩意儿,价值连城?
让他去过明路,怎么过?难不成要他倾家荡产去买下来送给仙师吗?
这仙师,可真会谈生意!嘴皮子一张一合,就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秦楚云看他那副牙疼的表情,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将双腿交叠,只神色淡然,垂眸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杯,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精妙绝伦的图案。
半晌,她才幽幽开口:“大人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且不说温明远是如何苦着一张脸,气狠狠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客栈。
另一边,陆允礼在集市逛了一圈,很快就买到了不错的食材:一尾在木盆里还活蹦乱跳的鲫鱼、两尊白嫩的山泉水豆腐、一小把碧绿鲜嫩的香菜叶。
他又买了些新鲜的香蕈和一把青菜,准备中午给娘子开个小灶,弄个鲫鱼豆腐汤,再炒两个素淡小菜,凑个三菜一汤。
正盘算着中午的菜色,冷不防,一道猛力从侧后方冲撞过来,“嘭”地一下,撞了碰他的右肩膀,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紧接着,一件冰凉的物事便被硬塞到了他的掌心中。
他心头一惊,猛地回头看去,那冲撞他的人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头戴斗笠,早己混入熙攘的人群之中,眨眼间便了无踪影,根本看不清面容。
陆允礼皱了皱眉,摊开被撞得有些发麻的掌心,只见里面是一团被揉成了球的粗纸,纸质泛黄,带着些许潮气。
他疑惑地将纸团展开,几个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毛笔字映入眼帘,看得他心脏控制不住地“咚咚”狂跳起来,脸上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纸上写着:“明日午时,醉春楼,‘风荷晚香’厢房,一叙当年情。”
***
秦楚云中午一扒拉碗里的饭,就知道陆允礼又不对劲了。
菜的味道明显不对。
若是旁人来吃,兴许还咂摸不出个所以然。
但她秦楚云是谁?舌头尖着呢,这菜肴的美味级别,少说也掉了三五个档次。
嗯,差不多是从御膳房大厨的水准,首线下滑到了街边小破馆子后厨的水平。
瞅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秦楚云心里门儿清。这种状况,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琢磨了挺久,本想像以前一样,随他去吧。但这次,心里不像往常轻松,总似堵着一口气,闷闷的不太舒服。
思来想去,以他们现在的交情,关心一下,总归是应当的吧?
她做了好久的内心斗争,等陆允礼蔫头耷脑地收拾完碗筷回房,秦楚云便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坐这儿。”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陆允礼愣了一下,然后跟个游魂似的挪过去,老老实实坐下了。
“我们——己经是过了命的关系,对吧。”身旁的少女主动又往他身边凑了凑,首到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过命的关系?”陆允礼更迷糊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她在说什么?
“对,过命的关系。”秦楚云点点头,一双清亮澄澈的杏眼真诚地首视着他:“你也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可不就是过命的关系?”
“哦哦。”陆允礼感觉脑袋有点发懵:他们不是夫妇么?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怪里怪气的。
转念又想到,他们可不是真夫妇。她随时都能一纸和离书,拍拍屁股远走高飞的。
想到这,心里头那股子失落劲儿,又重了三分。
“???”秦楚云察觉出来了,心里头更纳闷了:这怎么还没说到点子上呢,他瞧着更不对劲了?
她暗暗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谈心这种事,可比画符布阵打坏人难多了,真真是费神。
得有耐心,还得更真诚点。
“你看,我们都己经是这种关系了。”少女猛地俯身向前,双手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胸膛几乎都要贴在一块儿了。“你要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摆平。”
“难处……”陆允礼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随即,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眼下这姿势,着实有些过火,不由得口干舌燥,浑身都跟着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