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仵作的拐杖重重敲在棺木上，惊飞一群绿头苍蝇：“焦尸乃不祥之物，魂飞魄散者无需验！你这小辈竟敢坏了祖宗规矩？”他腰间的牛骨铃铛叮当作响，震得林渊太阳穴突突首跳。周围衙役纷纷后退，生怕触怒“阴魂”。
林渊盯着棺木缝隙渗出的暗红色液体——那不是尸油，是掺了朱砂的染料，沿着焦木纹理流成诡异的符咒形状。他摸出袖中的银簪，簪尾“FY”（法医）的英文缩写在阳光下闪过冷光——这是他现代法医中心的定制工牌，穿越时不知为何变成了银簪形态。
“让开。”林渊拨开老仵作，银簪精准刺入棺盖缝隙。现代解剖学的肌肉记忆让他手腕发力，“咔嗒”一声，棺钉应声而断。腐肉混着焦骨的气味扑面而来，老仵作当场干呕，衙役们纷纷捏紧鼻子。
“你疯了！”老仵作挥舞招魂幡，“若引出尸鬼——”
“尸鬼只会躲在规矩里吃人。”林渊头也不回，银簪己刮取到焦尸指甲内的残留物。那些颗粒呈橙红色，混着细小的石英砂，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是波斯藏红花与朱砂的混合物，前者产自西域，后者是道教驱邪圣品，两者混合却会产生轻微毒性。
“狄大人请看。”林渊将残留物抖落在白绢上，“藏红花性温，朱砂镇心，本是安神之药，但混在一起蒸煮，会析出硫化汞。”他顿了顿，用银簪尖挑起颗粒，“这些粉末均匀分布在指甲缝，说明是死者生前紧握之物，而非死后渗入。”
狄仁杰蹲下身，指尖轻触白绢：“波斯藏红花...三个月前，汴梁西市曾有粟特商队被劫，货物正是藏红花。”他抬头望向林渊，“你如何知道两者混合有毒？”
喉间泛起冷汗。林渊想起现代毒理学教材里的“药物配伍禁忌”，却只能编个理由：“曾听胡商说过，西域巫医会用此二物制‘梦魔散’，使人幻觉丛生，如坠地狱。”
老仵作突然指着焦尸惊呼：“快看！他、他在笑！”
众人定睛望去，焦尸碳化的嘴角果然上扬，露出黑洞洞的口腔。林渊用银簪撬开牙关，强光下可见咽喉内壁附着黑色斑块——是硫化汞长期沉积的痕迹。现代案例在脑海中闪现：某起伪装成意外的投毒案，受害者正是长期服用混有朱砂的补药。
“此人中毒至少半月，毒素逐渐侵蚀脏腑。”林渊用银簪测量斑块面积，“临死前服下大量藏红花，加速毒发，死后被焚尸抛入漕运船。”
狄仁杰的目光落在银簪上：“这簪子...样式倒是奇特。”
林渊这才惊觉簪尾的“FY”字样正对着狄公。他慌忙转身，借口观察棺木：“此乃家传之物，刻的是‘福运’二字，取‘驱邪迎祥’之意。”说着将银簪插入发髻，金属凉意贴着头皮，像极了现代解剖室里的不锈钢器械。
“家传？”狄仁杰意味深长，“本县记得，你曾说过‘细菌’‘烧碱’等词，倒像是从‘鬼市’学来的胡话。”
话音未落，焦尸突然发出“咯咯”轻响，胸腔塌陷处滚出一枚青铜骰子。林渊瞳孔骤缩——骰子六面刻着“转轮圣王”梵文，与第一卷棺木暗刻的符号完全一致，而第七面（骰底）竟刻着“玄甲”二字。
老仵作两腿一软跪下：“转轮圣王降世...这是要灭武周啊！”
狄仁杰捡起骰子，在掌心转了三圈：“巧了，本县今早收到密报，洛阳官窑私铸的‘无量金钱’，正用这种梵文做标记。”他突然逼近林渊，压低声音，“你说这焦尸握的是藏红花，可本县闻着——倒像是西域传来的‘噬心粉’，中者七窍流血而亡，与花魁沈璇玑的死状...颇有相似。”
林渊浑身血液凝固。第二卷“洛阳花魁劫”的毒理报告在脑海中闪过：沈璇玑正是中了“潮汐毒”，毒素遇水逐步释放，而眼前的藏红花+朱砂，竟与“潮汐毒”的缓释原理异曲同工。
“大人明察秋毫。”林渊只能行礼，“或许...这焦尸与沈姑娘的死，同出一源。”
狄仁杰盯着他，突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林小吏，你这‘家传银簪’刮出的证据，倒像是给玄甲会量身定制的罪状。”他转身时，骰子在阳光下投出阴影，恰好覆盖林渊手腕的红痕，“明日随本县去粟特商队，查查这藏红花...究竟是安神药，还是杀人刀。”
（第西章·完）
